『也没有什玄难。阿巧,』胡雪岩说∶『我另外送你一千银子,你找个
妥当的钱庄去存,动息不动本,贴补家用,将来等你兄弟满师,讨亲也好,弄爿小布店也好,都在这一千银子上。『
阿巧姐看一看他,眨着眼不响。胡雪岩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便很大方地,取出一千两银票,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真的要帮我的忙?』
『这还有啥假的。』胡雪岩笑道,『你真当我没有良心?』
『我也是说说而已!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待我好,我难道心里没有数?』
阿巧姐又说,『你真的要帮我的忙,不要这样帮。』
『那怎么帮法?』
『我兄弟人很聪明,长得也不难看,在我们镇上,是有名的漂亮小官人┅┅』
『你不用说了。』胡雪岩笑道,『看姐姐,就晓得做兄弟的一定长得很秀气。』
『不是娘娘腔的那种秀气,长得又高又大,站出来蛮登样的。
这也不去说他,我在想,你如果肯照应我兄弟,我叫他出来,跟了你去,不比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学生意来得强?『说着,把银票退了回来。
『原来如此!可以,可以。我一定提拔你兄弟,只要他肯上进。银子你还是收着,算我送你老娘的「棺材本」。』
明知跟胡雪岩不用客气,但阿巧姐总觉得不便收受,于是这样说道∶『我替我娘磕个头谢谢你。钱,暂时先存在你这里。』
『不必!你还是自己保管好了。』
阿巧姐不肯,他也不肯,取过银票来,塞到她口袋里。她穿的是件缎子夹袄,探手入怀,温软无比,心头不免荡漾起绩思,倒有些失悔,这样一个人,遣之远离,实在不大舍得。
因此,他一时无语,心里七上八下地,思绪极乱。阿巧姐当然猜他不透,又提到他兄弟的事。
『我兄弟小名阿顺。你看,什么时候叫他出来?』
胡雪岩定定神说∶『学生意是写好了「关书」的,也不能说走就走,我这里无所谓,随便什么时候来好了。』
学生意未曾满师,中途停止,要赔饭食的银子,这一点阿巧姐也知道,不过有一千两银子在身上,有恃无恐,便即答道∶『这不要紧,我自会安排妥当。』
『那好。你写信叫他出来好了。』
阿巧姐心想,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许多话要跟家里人说,那就不如再回去一趟,这样转念,便即问道∶『你哪天走?』
『工夫已经耽误了。等老周一回城,如果你的事情已经办妥当,我明天一早就走。』
『那,』阿巧姐怏怏然说∶『那来不及了。』
『怎么样?』
『如果你还有一两天耽搁,我想回去一趟。现在,当然不必说它了。』
经此片刻工夫,胡雪岩的浮思已定,话已经说了出去,决无翻悔的道理。
既然如此,原来打算让阿巧姐仍旧住在潘家的计划,不妨更改一下。
『我是这样在想,在外面做事,决不可受人批评。从此刻起,你算是何学台的人了,我们就不便再住在一起,不然不象话。我原来的意思,想让你
住在潘家,现在你自己看,你住到娘家去也可以。『
这番话在阿巧姐颇有意外之感,细想一想,又觉得胡雪岩做事,真个与众不同,心思细密,手法漂亮。既然他如此说,自己将来在何桂清面前也占身分,就无需多说什么了。
转念又想,作此表示,显得毫无留恋,象煞没有良心,所以还是得有一句话交代,这句话很难,总不能说,反正还未到何家,住在一起,又有何妨?
那不成了堂子里的行径?就是堂子里,姑娘答应了嫁客人,马上就得『下牌子』,也不能说未曾出门以前,还可以接客。但如果不是这样说,又怎么说呢?
终于想到一句话来了∶『一个人讲心,行得正,坐得正,怕什么?反正我们自己晓得就是了。』
『话不是这么说,嫌疑一定要避。』胡雪岩又说∶『我明天请老周送了你回去。你乡下住两天,如果觉得气闪,再回潘家,也是一样,或者,到上海来玩几天也可以。反正在我,从现在起,就当你何家姨太太看待了!』
胡雪岩的这一句话,为他自己和阿巧姐之间,筑起了一道篱笆,彼此都觉得该以礼自持,因而言语举止,突然变得客气了,也生疏了。
这样子相处,便有拘束之感,胡雪岩便说∶『你回潘家去吧,我送了你去。』
『那么,你呢?』
『我,』胡雪岩茫然无主,随口答道∶『我在城里逛逛。』
阿巧姐很想说一句,陪着他在城里逛一逛。但想到自己的『何家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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