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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3页)

不过,『他使劲摇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难,难!『

椿寿的心越发往下沉,强自镇静着问道∶『大人有何高见?要请教诲。』

『岂敢,岂敢。等我想一想再说吧!』

说完,端一端茶碗,堂下侍候的戈什哈便拉开嗓子∶『送客!』

这送客等于逐客。椿寿出了抚台衙门,坐在轿子里,只催轿扶加快,急急赶回本衙门,让听差把文案请到『签押房』,关上房门,细说了上院的经过,惊疑不定地问道∶『各位看看,黄抚台这是什么意思?』

『黄抚台外号「黄阎罗」,翻脸不认人是出名的,这件事要好好铺排一下。』

『唉!』椿寿摇摇头,欲言又止,失悔在黄抚台刚到任,不理他索贿的暗示。

『 「天大的公事,地大的银子」,』有个文案说很很率直,『先去探探口气看,院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连夜走路子去打听,总算有了确实的消息,据说黄宗汉为了明年的新漕得以早日受兑装载,照限期抵达通州,决定上奏,把湖属八帮的瘤船追了回来,漕米卸岸入仓,连同明年的新漕,一起装运。

这样做法,只苦了漕帮,白白赔上一笔疏浚河道的费用。其次,那些奉委押运的候补州县,没有『公费』可派,一笔过年的盘缠便落空了。椿寿心中虽有不忍,但到底是别人的事,藩司能够不赔,已是上上大吉,只好狠一狠心不理他们了。

果然,第二天抚台衙门来了正式公事,惟恐影响来年新漕的期限,『所有本年湖属八帮漕船,仰该司即便遵照,全数追回,候命办理。』椿寿不敢怠慢,立即派出人去,把湖属八帮的漕船截了回来,同时上院去见抚台,请示所谓『候命办理』是如何办法?

黄宗汉一直托病不见。过了有五、六天,一角公文送到,拆开一看,椿寿几乎昏厥,顿足骂道,『黄寿臣,黄寿臣,你好狠的心!我与你问冤何仇,

你要置我于死地!『

黄宗汉的手段,的确太毒辣了,他以一省最高行政长官的地位,统筹漕运全局的理由,为了使来年新漕的输运,如期完成,以期此后各年均得恢复正常,作了一个决定,本年湖属八帮的漕米,留浙变价,全部漕米二十七万六千石,照户部所定价格,每石二两银子,共该五十五万二千两,限期一个月报缴。

这是椿寿与尖丁早已算过了的,市价与部价的差额,一共要三十三万两银子。如果在他第一次到湖州开会之前,抚台就作了这个决定,那么漕帮赔大部分,藩司赔小部分,这笔小部分的赔款,也还可以在浮收的款项中拨付,说起来只是今年白吃一场辛苦,没有『好处』而已。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漕帮负担了疏浚河道的全部经费,事先已经声明,出了这笔钱,漕船非走不可,于今截回不定,已觉愧对漕帮,再要他们分赔差额,就是漕帮肯赔,自己也难启齿,何况看情形是决无此可能的。

至于浮收的『好处』,早已按股照派,『分润』有夫人员,哪里再去追索?即使追索得到,也不过五、六万银子,还差着一大截呢!

事情的演变,竟会弄得全部责任,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椿寿悔恨交并,而仍不能不拼命作最后的挣扎,愁眉苦脸地召集了亲信来商议,大家一致的看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惟有去求抚台,收回『变价』的成命,应解的二十多万石漕米,随明年新漕一起启运。就这样起卸入仓,从船上搬到岸上,明年再从岸上搬到船上,来回周折的运费、仓费,以及两次搬动的损耗,算起来也要赔好几万两银子,而且一定还会受到处分,但无论如何总比赔三十三万两银子来得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椿寿只得硬着头皮上院,把『手本』送了进去,门上出来答道∶『上头人不舒服,请大人回去吧!上头交代,等病好了,再请大人过来相叙。』

棒寿愤不可遏,吩咐跟班说∶『回去取铺盖!抚台不见我不走,就借官厅的炕床睡。』

门上一看,这不象话,赶紧陪笑道∶『大人不必,不必!想来是有急要公事要回,我再到上房去跑一趟。』

于是椿寿就在官厅中坐等,等了半个时辰,黄宗汉出来了,仰着头,板着脸,一见面不等椿寿开口,就先大声问道∶『你非见我不可?』

『是!』椿寿低声下气地回答∶『大人贵恙在身,本不该打搅,只是实在有万分困难的下情上禀。』

『如果是湖属漕米的事,你不必谈。已经出奏了。』

这句话就如焦雷轰顶,一时天旋地转,不得不颓然坐倒,等定定神看时,黄宗汉已无踪影,抚院的戈什哈低声向他说道∶『大人请回吧!轿子已经伺侯半天了。』

椿寿闭上眼,眼角流出两滴眼泪,拿马蹄袖拭一拭干净,由听差扶掖着,一步懒似一步地走官厅。

就在这天晚上,椿寿在藩司衙门后院的签押房里,上吊自杀。第二天一早为家人发觉,哭声震动内外,少不得有人献殷勤,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飞报抚台。

黄宗汉一听,知道闯了祸,逼死二品大贝,罪名不轻。但转念想起一重公案,觉得可以如法炮制,心便放了一半。

他想起的是陕西蒲城王鼎尸谏的往事,这重公案发生在十年以前,王鼎与奸臣穆彰阿,同为大学士值军机。这位『蒲城相国』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而遇到穆彰阿是阴柔奸险的性格,每在御前争执,一个声色俱厉,一个从容自如,宣宗偏听不明,总觉得王鼎不免过分。

道光二十二年,为了保荐林则徐夏用,王鼎不惜自杀尸谏,遗疏痛劾穆彰阿。那时有个军机章京叫陈孚恩,是穆彰阿的走狗,一看王鼎不曾入值,亦未请假,心里一支,借故出宫,赶到王鼎家一看,听得哭声震天,越发有数。趁王鼎的儿子,翰林院编修王抗骤遭大故,五中昏瞀的当儿,劝他把王鼎的尸首解下来,同时把遗疏抓到手里,一看内容,不出所料,便又劝王抗以个人前程为重,不必得罪穆彰阿,又说『上头』对王鼎印象不佳,而大臣自杀,有伤国体,说不定天颜震怒,不但王鼎身后的恤典落空,而且别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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