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这两日还算安宁。
除了去官府报财物有失的百姓多了一些,街市倒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
前些日子逃亡外乡的百姓也大多扶老携幼而回,经过城门时少不了被守城的兵将一通白眼嘲弄,“都说了没有决口,怎地不听我们的?”
“正是听了你们的,咱们才回来了。”那汉子把身上的孩子换了个胳膊抱着,抱怨道,“我们邻居蔡老大,就不听你们的,这会儿落草到邙山了!”
“胡扯吧你!”那守兵简单搜检了一遍包裹,示意他进去,“邙山都是死人,落草也不挑个好地方。”
顺手往这男人孩子手里塞了个大饼。
孩子流着鼻涕,袖子一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家里有什么不好,瞅瞅把孩子饿的。”守兵眼中几分不忍,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其实说是落草,只不过是挑个地势高的地方,先躲一阵子罢了。
这些年朝廷政治清明,河南道节度使常年驻军都畿道,掌军事、民事、行政之权,把驻军操持得军纪严明、兵强马壮。因为内陆无仗可打,寻常练练兵什么的,都是拿秦岭一带的土匪窝捣。
汴州因为距离驻军所在的洛阳不远,四周更没有什么山。所以这些说是要落草为寇的,大多只是揣着自己家的粮食,去荥州附近的山上避一阵罢了。等夏季过了,或吃干净了粮食,自己哆嗦着回来。或者连夏天都撑不完,便受不了山上的寂寞,心一横,连夜回来的也有。
守城的兵将见怪不怪,搜检过行李,把这些人陆续放进城。
与此同时,出城的队伍也比平日里多些。
两列队伍中有熟识的,忍不住招呼起来。
“哟,小贵子,拉的东西不少嘛。”进城的一个落魄男人冲着出城的一个少年揶揄道。
那少年拍了拍板车上的东西,笑呵呵的道:“穷家值万贯啊赵大哥。怎么样,去洛阳的路上太平吗?”
赵大哥瞅了兵丁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探着头小声道:“沿着官道,白日里还行,夜里尽是小偷。”说着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包裹,哭丧着脸道:“瞅瞅,就给我剩了俩裤衩。”
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了。
小贵子瞅了瞅自己板车上的东西,又瞅了瞅前面的官道,一张脸顿时白了几分。
“真不真啊,”他忐忑道,“赵大哥莫不是诓骗我。”
“诓你做什?”赵大哥跟着队伍前行几步,摇了摇头道:“人心不古啊,你偷我的我偷你的,什么意思?我还是守着自己的穷窝吧。”
“不怕灌水了?”小贵子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汴州这边平日里忌讳“决口”、“溃堤”、“发大水”之类不吉利的词,百姓们会以“灌水”指代黄河决口。
“不怕你们笑话我,”赵大哥的行李经兵丁验过,前行几步后回头道,“再不回来,不等灌水,老子先饿死了。”
倒是没有人取笑他。
只是那出城的队伍明显缓了一缓,也有犹豫不决的,干脆便从队伍里走出来,径直回家了。
“去他的!还是老子的狗窝舒服。”有回去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喃喃道。
林钰和崔泽一行人便省去了不少排队的时间。
“你看他们,”崔泽四顾一眼道,“一准以为咱们也是出城逃灾的。”
林钰牵着马,笑眯眯的,“不会,咱们连个行李都没有带。”
崔泽嗤笑道,“真正的有钱人,带什么行李。兜里揣几张银票,什么东西买不着。”
“你说的都对,”林钰笑着点头,“只是不知道你说那万青山上风景宜人,不知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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