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如蝶的袍袖翻飞,裙角温柔地扫过带着露珠的嫩草,绯绝颜嘴里衔着一支兰花,给屋前新种下的秧苗浇水。清晨柔和的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青色的丝帕把她柔软的长发轻轻束起,几缕发丝留恋地在颜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飘动,一不留神被她长长的睫毛留住,她忍不住纤指轻撩。
虽然神凤族中她的大祭司身份自有神宫居住,不过事务繁杂来往众多,她便在凡间置办了这么个草屋,屋前竹篱笆围着一方小院,屋内简单却干净,一应俱全。她是第一次带其他人到这来,还是一个凡人。自打到这儿来,他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不过她心里清楚,他是放不下的,放不下亲人、尊位、前途、仇恨。神凤族的命数多到让人无聊,她有的是时间打发。不过她在等,等他开口。
“你究竟要拿我如何,是当做宠物圈养,还是养肥了当做食物?”戚源崇不卑不亢地说。
绯绝颜惊诧之余笑得花枝乱颤,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
“当宠物,你会谄媚吗?当食物,我的真身你已经看过,你觉得你能上我的食谱吗?”绯绝颜笑着说。
“你为什么救我?”宗政礼司放下挑来的水,忍不住问。
绯绝颜起身,翘指拈花,莞尔一笑:“憋了三天,闷葫芦终于开口了。至于为什么救你,嗯……”绯绝颜拿花的手叉腰,另一手按着额头故作思考一会儿说:“因为叫戚源崇的这个人很有趣啊。”之后笑得花枝乱颤。
“有……有趣?”戚源崇这时被逼至绝境,身负国恨家仇她居然觉得有趣。
“你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可好?”绯绝颜嗅着花香问。
戚源崇看着简陋的草屋虽然不大,却可遮风挡雨,屋前的秧苗长成,大概也不会饿肚子,周围山林里有野果干柴走兽可换些日用,日子不丰倒也能活。
但绯绝颜相信他不会安于现状,人活着就会有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有不甘。“我要回尚京,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戚源崇说出心中所愿。
“你两手空空如何夺位?”绯绝颜把兰花插进一个空陶罐里,轻轻地撩水再花瓣上。
“你不是觉得救我这件事有趣,而是我所背负的人生让你觉得有趣吧。”戚源崇看着自己的一身布衣,反问她。
她无声地笑,果然没看错,他的智慧和野心是无聊的调料。
“那么就请你跟我回尚京,帮我复位,我定竭尽所能,倾我所有让你看尽凡世烟华!”戚源崇说罢俯首行大礼。
绯绝颜忽然想逗逗他,“如果我说不想呢?”
他神色微动,依旧行礼:“女神仙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若日后有用吾之时,必定肝脑涂地。”停了一下说:“只是在下身负国恨家仇,大恩容后再报,就此别过。”转身就走。
她看着他走却没阻拦,依旧自顾自地给花儿浇水,其实她心中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继续跟他纠缠。族长曾说过,人这东西,对他们好他们未必记得,有一日你想抽身了,他们非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不似神凤族忠贞。太靠近人,不是失望就是受伤。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有瓜葛,本来就是游戏人间的,何必当真。
可是她终还是没忍住,跟上他。
戚源崇在路上短暂休息喝水,捡了些果子冲击,用衣衫擦干净几个野果放在身边的石头上,大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绯绝颜也没想藏着,大大方方现身,“专挑小路走,岂不耽误回程的时间。”
他警惕地望着四周说:“以防万一,估计那伙人已经回京复命说我死了,但罗相是个多疑的人,找不到我的尸体,他大概不会相信,沿途官道必定严查。”他看了看她说:“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我也能借此有恃无恐,毕竟你也没答应帮我。”
绯绝颜无声地笑笑,拿起野果在手里盘着,“不错,脑筋还算清楚。那么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他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珠,理好衣摆不慌不忙地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若一无是处,他变不会来杀我。就算我身无长物,终究有个正统皇室的身份在。罗相跋扈多年,必然有人不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绯绝颜轻轻点头,“有点意思,那便不要耽搁,尽快回京。我有点期待这出好戏了。”
他复杂地看着她,半晌说:“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
“什么?”绯绝颜挑眉问。
他忽然打住,“没什么。那就走吧。”
“我一直好奇,就算你顺利还朝,就算你想利用皇室身份,可你无人证也无信物,如何自证身份?”绯绝颜说出一直的疑惑。
他看看天上变幻莫测的云,揣好水囊说:“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证明皇室血脉。”
一路上她没惯着他,风餐露宿他自己扛,她没事就去喝酒看戏,然后再赶上他。毕竟她是眨眼就到,他要用脚程一点点赶的。他也不含糊,辗转辛苦都能忍,没事还收拾两个拦路劫财的拿点盘缠食物。偶尔,也碰到搜查的官兵,几次也曾命悬一线。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尚京。
他没带她进宫,倒去了一个糟老头子的府上。他说,这老头是已经不问朝政的老国公,早年战功赫赫,追随先帝多年。先帝走后,罗相因为忌惮把老国公的独子派去镇守边疆了。害的老头儿数年不得见亲子,积思成疾卧病在床。
她莫名其妙,“他与你的仇敌不睦不假,可找这么个起不来床的老头子何用?让他去哭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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