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转眼将至。
贾老板身边的管事二月中旬便到了,此后就住在织锦坊,日夜不停盯着成衣制作,生怕出什么岔子。
织锦技艺是保密的,只留了最为放心的小伙计帮忙,其余事情都由苏方回一己之力完成。
绣坊内的绣工自接触到这一批绸缎起始,便不被允许离开成衣绣坊,吃住都在这里。
三百件成衣全部绣制完毕那天,苏方回一把火烧了织锦工架。自此之后,不会再有相同花纹成衣问世。现存的三百件,便都是绝品。陈管事拿一个蘸水的厚毡子要去把火扑灭,急得直跳脚。林钰亲自把他拉到一边,宽慰了许久。
“这是糟蹋东西,糟蹋东西啊。”陈管事顿足叹息。
“非也,”苏方回又往那工架上丢了一根木头,火焰随即更盛。
“你这火才放的好。”林钰赞道。
苏方回只是一笑道:“这怎么是糟蹋东西,这是为保林氏性命。”
怎么就保林氏性命了?
“陈管事在织锦行数十年,听说过前朝宋律的故事吗?”苏方回转过身,在一片木头碎裂的噼噼啪啪声中问道。
前朝宋律。
陈管事忽的一声不吭,整个人松懈下来,跌坐在椅子上。
前朝宋律,世家工匠出身。因发明了墓穴伏火技术,被当时朝廷怀疑同样有破解之术。为防泄密,被活殉于灵帝墓中。
“如果不知道宋律的故事,那陈管事也许听说过穆珂。”苏方回又侃侃道。
“不要说了。”陈管事几乎就要上前捂住他的嘴。
本朝穆珂,家居成都,世代染制衣料,做出的夹板印花工艺深受宫廷赏识。穆珂又擅裁衣,不用丈量顾客的体围,只靠一双眼睛细看一眼,便可裁出合体衣服。天宗七年,宫廷尚服局请他去做司衣,穆珂以家有病重老母为由婉拒。
半月后,穆珂母亲病重猝死。
尚服局又请,穆珂以守孝之由婉拒。
再半月,穆珂家失火,老少十几口葬身火海,无一生还。
虽然无人敢言朝廷事,然而私下里,大家都觉得穆珂母亲只是腿脚不便需要卧床,怎么就猝死了。工匠之家都懂得防火的必要,怎么就失火了。
陈管事脸色发白,但坐不语。
有那么凶险吗?发明工艺,不是该得朝廷赏赐、敕诏赞扬吗?
“我说过,怀璧其罪。”苏方回道,“不然你以为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不是在牢中病死的吗。
陈管事一时怔怔,不过被羁押入牢,听说是因为在采买中贪污买办金银。难道竟然有冤情吗?
苏方回却没有再解释,只是看向林钰道:“这三百件舞衣,会在女儿节呈现在众人面前。林氏改良工艺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到时候欣赏佩服的人少,妒忌眼红的人多。一旦工架落入别人手里,林氏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一旦林氏没有了利用价值,小东家所图的大事,恐怕也会不了了之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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