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旦夕警觉地看向他。
林霰说:“否则翰林院那么多人,负责接待的学士那么多,再不济还有门童,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司长去接外宾送来的东西。”
今日周旦夕将赵珩的东西送过来时林霰便有了猜测,周旦夕此举不是巧合。
林霰微勾起唇,温声问道:“打开看过没有?”
周旦夕惶恐抬眼:“绝对没有!属下可以立誓!”
“嗯,即便看了也没什么。”林霰摸摸胸口,将自己一个下午拟好的文书拿了出来,“他给我送的是请神节开支预算,我还他一份借贷书契。”
林霰就这样将东西明晃晃摊在周旦夕眼前,周旦夕按下文书,压低声道:“大人,私自以朝廷之名放贷是死罪,大人就不怕我向户部告发你们吗。”
白天林霰与赵珩在自省堂谈话,周旦夕就在外面,零零散散听去一些,甚至不敢往下深想。
林霰将文书丢在小桌上:“你若要告发,现在便不会在我的车上。”
周旦夕哑然。
林霰左手轻搭着桌沿,指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你不告发我,赵珩送来的东西亦不假于人手,为什么?”
周旦夕低下头,手指绞紧没有说话。
“我经历三次科考,对你所撰题目记忆尤深。第一年考法,第二年考制,第三年考人。一国之根基是百姓,一国之尺度是法,一国之依托是制。长陵是最大的名利海,在其间沉浮者甚众,能同时看到这三点的人却不多。”林霰说道,“旦夕,我相信你是有抱负的人,也是清醒的人。”
对林霰来说,他已足够坦诚。
地方到了,马车缓缓停下。
林霰将文书重新叠好,拢在手中:“你看到的比别人多,想的也比别人多,这样的人注定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周旦夕的胸腔剧烈震动着,胸口微微发麻。他的那些疏远和距离,与同仁之间保持的分寸,何尝不是因为世人皆醉我独醒而产生的败馁?
“谁想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呢。”林霰轻声问,像是自嘲。
周旦夕被刺激个透,咬住牙关也挡不住愤懑难平:“若我想痛苦呢?”
他说着,抬掌按住了林霰手中的文书:“大人,如果清醒的代价是痛苦,那我愿用自己的痛苦,换一个清平盛世。”
林霰一点点将视线定格在周旦夕脸上。
周旦夕拿走了文书,决然道:“这个我替大人交给宸王殿下。”
马车门开了又关,只剩下林霰一人。
他拨弄桌上的香炉,看青烟蜿蜒而上。
世人诟病长陵宫中文官懦弱无能,却看不见,文人自有风骨,在每一副文弱身躯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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