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清凉,带得廊下风铃叮当作响。东方有日光投射于屋脊琉璃瓦之上,印照出红彤彤一片,远远看去好似云霞落于屋顶。
此宫名为流霞,名副其实。
临踏入主殿之时,他们遇上了有容国国主——容佾。
他身形瘦削颀长,着一袭玄黑衣裳,用金丝绣着一只风骚的大鸟,衣带留香,行动处幽幽兰芷芬芳萦绕。
容佾在慕萱身前止了步。
慕白蔹好奇地微微抬眸偷瞥过去,一看便愣住了。当时容瑾说靠他那张脸就能免于被制成长生轮转丸,她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如今见了有容国国君,她可算是明白了。
他与容瑾竟有八九分像,不仔细看就会错将他当成容瑾。那冷白皮肤泛着如玉光泽,眸色倒是较容瑾稍浅,使那双眼睛看上去更为明亮。他眼底眉梢都带着潇洒肆意的笑,与容瑾相比,少了几分深沉之感。
慕白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神色高深莫测。吓得慕白蔹连忙低下头,顺便将自己往容瑾身后藏了藏。
“阿萱,大祭司的事莫要与王姐提及。她若听了什么风声问起,就说大祭司受了伤在府中修养,莫要让她忧虑难过。”容佾吩咐了一句,举步走了进去,“阿姐,今日我带了件礼物给你。”
话音一落,他击了击掌,便有内侍捧着木匣子恭恭敬敬走上前,递给了长公主。
此时,长公主容攸正在绣制嫁衣。有容国的嫁衣以宝蓝色为底,清丽高雅。整件嫁衣以银丝勾勒出凤凰双鸟,裙底则衬以流云祥纹,两袖暗绣优昙圣花,低调而华丽,美不胜收。
慕白蔹偷偷瞄了一眼,便移不开视线。这件嫁衣,每个地方都长在了她审美的点上。
容瑾将她如痴如醉的神情尽收眼底,翡翠色眸子闪了闪,似是打定了某个主意。他轻轻将慕白蔹往他身侧带了带,提醒对方不要在这里发呆。
慕白蔹意识到失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长公主停下手里的针线,接过木匣:“又弄了什么新奇玩意?阿佾,阿姐还是想唠叨你一句,你该将更多的心思放到正事上。”
容佾随意地找了个把椅子坐下,右手支着脑袋,慵懒闲散地斜坐着,全然不见一国之君的庄重。他还不以为意翘起来二郎腿:“整日看着那群老的小的勾心斗角,无趣得很。阿姐,别逮着机会就训我,先看看喜不喜欢这礼物。”
长公主没好气地看了眼容佾,依言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两枚铃铛,周身翻着银光。一枚铃铛较大,以宝石镶嵌,镂刻一幅莲池鸳鸯戏水图,坠以天光海珠。另一枚模样极为朴素,不见任何珠宝装饰,体积也是极小,只以一条银白链子连着。
子母铃?!慕白蔹惊了惊,没想到藏着她与晋王婚书的子母铃竟然出自有容国国君之手,而且最初是作为礼物赠予长公主容攸的。
“我听闻,东海巫族向来以子母铃作为定亲信物,便将仓库里那块天石炼化,锻造了这一对子母铃。”容佾说道。
“那枚水火不侵、万年不蚀的天石?”容攸愣了愣,微微皱起秀眉,“此天石自有容氏立国之时便存放在昭华殿,虽未有规矩说不能动,但因其来自天外,灵气充沛,弥足珍贵,历代国君都不曾动过它。你怎能随随便便拿来锻造成一件无甚价值的物品?”
容攸深知容佾向来随性,却没想到他可以如此随性。子母铃随便什么材质都可以锻造,根本不需要用到天石。一时间,容攸不知是该喜悦于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还是该恼怒于容佾的不知轻重。
容佾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起身踱步至容攸跟前,拿起子母铃将之合二为一:“价值的论定,得看怎么看,谁来看。于孤来说,天石不过死物,放着只是占了昭华殿地方。能拿来锻造物品,那便是体现了它的价值。”
说着,他摇响了子母铃。
叮叮当当。清脆空灵。
刹那间,流霞宫笼上一层飘渺的雾气。子母铃悬于云气氤氲之间,若隐若现,忽见数道霞光迸发,云蒸霞蔚,更有飘渺的琴声流泻而出,有容国的国都天极城便显现了出来。
容佾清朗不羁的声音再度响起:“东海路途遥远,且不论余生能回几次,单单日夜兼程来一趟也需月余,实是不便。若是思乡心切,可入子母铃幻境一解乡愁。子母铃灵气充沛,可化虚为实,内里所有事物是假的,但也是真的。天极城每一方土地都在铃中,有我,有所有你珍视的朋友亲人。”
容攸怔怔地望着眼前似真似幻的景象,忽觉双眼有些酸胀,忍不住想落下泪来。
还有两日,她便要远嫁东海。虽是嫁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却也将从此离开生她养她的土地。天极城,她生活了十七年,从呱呱落地到长成婷婷少女,她所有的回忆,所有的亲人和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念去去,山河万里,再见不知何年何夕。
这场婚礼,她期盼却也不舍。
“谢了,阿佾。这礼物我收下了。”容攸长袖一挥,满室霞光收拢袖中,子母铃再度落回木匣。
“阿姐收了礼物,是不是也该回馈一个予我?”
容攸愣了愣,自己开口要回礼,大概也只有容佾做得出来了。她失笑:“说吧,要什么。”
容佾嘴角轻轻一勾,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轻飘飘落在了慕萱身上:“阿姐这一走,差不多把流霞宫的东西都带走了。以后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宫殿睹物思人,甚觉孤寂,所以想留个阿姐宫中的人在身边,不知阿姐应不应?”hr
()
span传送门:||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