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专心拨弄着煤炭,过了会,忽然开口:“娘,跟他走吧。”
床侧传来纸张被捏紧的响声,他知道,那是男人夹在袋子里的信。
他往盆里添了块煤,头也不抬地说:“我长大了,你跟他走吧。不用担心莫青松的人,谁敢抓你,我就杀了他。”
但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沉默和苦涩的叹息。
后来他依然不曾知晓,那个袋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他只知道,那一年他们烧得起一个冬天的炭火。
而直到最后,李新柔也没有离开。她选择了留下。
第二年秋天,她于此处病逝,无人前来吊唁。
姜翎瞧见他的神情,便问道:“是他吗?你娘亲的那个竹马哥哥?”
“阿翎是怎么知晓的?”
姜翎神色一僵,但很快做出解释:“府里下人说闲话,我不小心听到的。”
“嗯。”莫齐轩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后来,在出发的前几天,李新柔的衣冠冢旁多了两株桂花树。
莫齐轩站在墓碑前,手持书信点燃火焰。
单薄的遗书很快被焚烧殆尽,化作灰烬融入泥土。
姜翎站在旁边,看着莫齐轩略微探身,伸手在墓碑上轻轻抚过。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何当面对李新柔的衣冠冢时,他会显得如此沉默。
他并不是无话可说,或是仍对李新柔心存埋怨。
他只是,把自己视作李新柔所厌恶之人,不愿脏了她的坟墓。
两人在静默中转身离开。
忽然之间,清风拂过,尚且低矮的桂花树轻轻摇曳,像是挽留,又像是告别。
姜翎回眸望去,有那么一刹,恍惚想起她的母妃。
母妃啊,你也在天上看着我吗?
可是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的母妃,是个像水一样温柔而坚韧的女人。
只是后来,连她也没能逃脱后宫的磋磨,没能逃脱权力的诱惑。
她从一名小小的采女,一步步晋升为德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脸上的笑变得虚伪,连温暖的怀抱也不再对姜翎敞开,一心只想栽培姜恪成为太子。
她终究如愿以偿。
那一年父皇病重,姜恪在朝臣推举下成为年少的太子,代价却是暗中赐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姜翎不知道母妃有没有后悔,她只知道自己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只知道,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她为皇弟留了一封亲笔书信,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带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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