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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部分(第1页)

“管她的面子做什么。”林沫嘟哝了一声,“这么多年就没老实过,喊打喊杀完了再送点礼,就算前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家惯打这样的主意。你等着看吧,现在是皇上隆恩浩荡,等她们自以为练完了兵,肯定又是一番折腾。”

这些朝堂的事静娴也不懂,她不过是提醒了一句,然后道:“算了,你也别插手,我求公主去。”

“公主肯定比我忙,凤姐姐是谁她估计都不知道,何必拿这事去烦她老人家?”林沫拍板,“行了,我想法子去,你别担心。”

他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静娴当初说要保凤姐,本也不过是产子时委屈愤懑的心思占了上风,但是后来,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然而不管是什么,当初是他亲口答应妻子的,无论如何也得想个由头实现。

林沫想到的主意挺简单的。

礼部尚书玉征文,为扶摇翁马请到了大名鼎鼎的灵均道长——算卦驱邪。

这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灵均道长修道多年,文采斐然,很有些名气,玉征文操持着两个公主的婚事的同时,还能想到扶摇翁主的婚事,也算是不容易。自贾宝玉丢了玉,就神志不清,请了多少和尚道士,丁点用都没有。灵均道长此番出山,也不知有无用处。

贾家人自然也是疑惑礼部的无事献殷勤,然而人家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灵均道长也颇有名气,自然无法,心里也存了几分侥幸,自己也明白,宝玉是清醒着还是痴傻着去和亲,干系重大,恭恭敬敬地把道长请过来,先看了宝玉,同他说了两句话,又要了八字算卦。

谁知算下来,说是同属蛇的阴人犯冲。

好在灵均道长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倒也没叫他们怎么办,吩咐了狗血同雄黄酒:“像是散了一魂两魄,地属偏阴,丢了好一阵了,不是恶鬼夺的,竟是自己散的,招不招的回来,且看小公子造化。”

他算时辰去了,贾母听得心慌,倒是邢夫人多嘴问了一句:“咱们家谁是属蛇的?”

属蛇的不少,凤姐就是一个。

贾琏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灵均道长算出来的招魂时辰应当再过数月才好,“正是阴月”,然而宝玉显然等不到那个时候,扶摇翁主身为一国王储,自然也不会多逗留。他也只得勉强捡了一日阴气极旺的子时,设坛作法。

“真这么邪门?”林沫听说宝玉有些清醒过来,大惊失色,“不是就让他去说个同属蛇的反冲吗?难道道长真有几分本事?”容嘉也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个宝二爷不是装疯卖傻啊!”

不过灵均道长的本事确实毋庸置疑,当初说林沫命格有古怪的也有他一份,不过,和其他人不同,那些和尚道士总是劝林沫出家,他云游至山东时,也慕名去林家来了一遭,倒没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只提了一句:“小公子日后若还在凡尘里,想必要登峰造极的,只是命犯小人,若不留心,只怕要连累得入了魔道。”听得林白氏脑门疼,客气了一会儿就恭送他离开了——好赖这位没劝她儿子出家,不能同先前一样打出去。

正因为如此,林沫一直以为,他同那些道士一样,空有名声,否则,也不至于容嘉一提,就真的请到。那些得道高僧、修仙道长,谁不是仙风道骨、清高自傲的?别说这种说谁冲谁的话,就是去贾府这一遭,那些真清高的道士还懒得动弹呢!

不过灵均道长就不同了,他笑吟吟地叫道童告诉容嘉:“贫道掐指一算,当年林家的小公子如今身上那股气非但未散,反而更浓烈些,大成之日不远。他有所要求,贫道自当遵守。”把容嘉也吓了一跳——他完全是叫户部的同僚去玉征文那儿探了口风,然而玉征文把这事派到了他头上,从头到尾表哥都没有露过面。

而且,那股气究竟是什么气?

“蛟龙之气。”灵均道长望着天空悄悄地想,“蛟乃是邪兽,龙却是帝王之相,此君有君王之根,却被强改龙脉,乱世之后,便是盛世。”

作为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士,他知道自己听了别人的话去招摇撞骗,是要坏修行的。

然而,谁能抗拒得了太平盛世的诱惑呢?

第259章

宝玉清醒了?

这倒的确是意外之喜。贾母简直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她原来就对这么个孙儿抱有极高的期望;如今自己误打误撞,把这孙儿的前途坑进去了;后悔不迭;甚至觉得宝玉的病也是被自己吓出来的。但即便如此,若真的这孩子痴了;扶摇翁主那么个女人,带着个痴傻的王夫回去,她能乐意?现下是在京里,她指望着这门指婚给自己抬身份,等到回了茜雪国;地位稳了,指不定就给下手结果了。到时候宝玉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想叫人回来喊声冤枉都不行。

但宝玉醒是醒了;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沉默寡言,或者说,十分消沉。

袭人等本来都做好了抹脖子谢罪的准备,见他清醒过来,自是千恩万谢,从此小心服侍着,不敢出什么差错,只是见他终日沉默,也不是法子,小心问他哪里不高兴。他也不答话,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流眼泪。

他一直没说自己那一魂一魄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哪怕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会信。

仿佛做了个漫长而无力的梦。

梦里林妹妹倒是一直一直地住在他们家,可是他却娶了宝姐姐,林妹妹伤心而亡,湘云小小年纪当了寡妇,二姐姐被残暴的姐夫蹂躏致死……等这些年轻而娇嫩的花朵一瓣一瓣地凋零后,这座曾经喧闹而奢华的荣国府也一夜之间倾塌,家里被抄,老爷撤职,家里男丁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最疼他的老太太病了,没有钱吃药。一贯强悍的凤姐姐被休了回去,连巧姐儿都差点没保住。妙玉甚至……而他呢?

他的一魂一魄看着那些熟悉的人痛苦得辗转反侧,然而自己无论是挣扎还是哭号,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而后,有个道士对他说,你该回去还债了。

白光闪过,他又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又庆幸,梦都是假的。起码林妹妹……想到林妹妹,他忽然又想起林哥哥来。当时第一次见面,靖远侯身上还带着孝,一身素净的少年人抬起高傲的头颅来,矜持而谦和地向他问好,然而眼神中却有不一样的光彩流过。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那是不屑。不过当时的他自己也是不屑的,觉得好好的一个人,非得在名利场上混得一身铜臭味,钻营来探究去的,把林妹妹也连累了,实在可恨。

说起来,互为不屑,看起来像是扯平了。

哪里扯得平,他贾宝玉凭什么跟靖远侯比。

那么一个人,理所当然的把整个林家扛在自己身上,非但不觉得累,还嫌不够,转头又背起了家国大业,这么个光风霁月叫天地失色的家伙,其他人在他眼里,自然卑微得如同蝼蚁。贾宝玉想起柳湘莲还跟他们这群人厮混的那些时候,曾经怅然地提过,再熟悉有什么用,有些人天生就是一伙的,比有血缘的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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