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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第1页)

由于朱高炽体虚多病,身子胖又不耐行走,因此如今虽然病情大好,多半时候仍只是卧床静养,国事都放了手,由着朱瞻基会同杨士奇等人处置。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坐在炕上的他背靠板壁倚着引枕,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眼看几个宫女太监在炕桌上摆了八个碟子,他却仍觉得没胃口,直到外头传来一声通传,这才抬起了头。

“父亲。”

“是瞻基来了。”朱高炽支撑着坐直了身子,见朱瞻基要见礼,他便连忙摆了摆手,“又不是晨昏定省或是有外人在,不用多礼了。

既然来了,就陪我一块用了午饭。”

朱瞻基自小都是在朱棣身边长大,若不是此次侍疾,他甚至没有多少机会和朱高炽这个父亲相处。此时笑着站起身,他便在炕上下陪坐了,见炕桌上摆的几乎都是油腻腻的荤腥,就吩咐一旁的太监撤下去,又报了几个清淡的菜名吩咐膳房去另做。

“人都说知子莫若父,我看是知父莫若子,那些油腻腻的东西我还真是没胃口。”虽然心情不错,但朱高炽仍是不免打趣道,“只是你这么一折腾,到时候杨士奇他们几个知道了少不得要劝谏你体恤下头,以后不必如此。我如今胃口有限,反正也吃不了什么。”

“父亲说地是。不过我难得过来陪您用膳。总不能看着一桌子菜无从下筷吧?”

父子俩难得有这般轻松自在说话地时候。当下不禁相对莞尔。及至饭菜上齐。两人静悄悄地对坐用完。朱瞻基方才屏退了伺候地宫人和太监。道出了今日来地目地:“皇爷爷前时就知会过。将派张越和御用监少监陆丰赴南京缉查今年夏粮入仓短缺一事。如今人已经到了码头。虽说名头如此。但另一层却是让张越动一动明州市舶司。今年又有番使来贡。听说那里已经争贡过好几回。镇守中官根本压制不住。此外。皇爷爷恐怕是下决心开海禁了。”

有一个太过于雄才伟略地父皇。当太子地又何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古至今那些最有名头地皇帝。其太子往往不得善终。比如说汉武帝和戾太子。唐太宗和李承乾。甚至早死地朱标也可以说是在朱元璋地巨大压力下方才英年早逝。所以。朱高炽这个太子也经历了相同地煎熬和疑忌。几次险些被废。听到开海禁这三个字。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杨士奇怎么说?”

“我给杨大人看过张越地那几篇札记。其后地细目条陈也遵皇爷爷地吩咐给他看过。他倒是很赞赏张越那种谨慎地态度。即便要开海禁。也只能一步步慢慢尝试。不可一下子操之过急。宋时三大市舶司虽说极盛。但就是那些海商将大批铜钱远贩海外。使得那时铸多少铜钱都不够使用。但是。单单海禁确实不能禁民间奸徒走私出海。

从长计议。”

“杨士奇老成持重,他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由于之前卧病静养,朱高炽并未看过张越的那些文章,此时细细问过之后便吩咐朱瞻基回头带来让他好好瞧一瞧。父子俩正说着话,外间便传来了一个高亢的通报声。

“启禀太子殿下,太孙殿下,御用监少监陆丰,奉议大夫张越奉皇上旨意从北京来,正在午门外等候召见。”

朱高炽这些天国事悉数不问,连杨士奇等亲密大臣都不曾接见,但刚刚听了朱瞻基一席话,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此时便吩咐道:“传召他们到文华殿候见。”

因接见的乃是朱棣从北京派来的特使,当下便有宫人太监捧着整套皇太子冠服进来,朱瞻基便退到外间等候,又吩咐去传肩舆。足足一刻钟工夫,他才看到穿戴整齐的朱高炽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扶着从里间出来。只见他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织金盘龙红袍,腰束玉带脚踏乌皮靴,除了面色仍有些病态的苍白,精神却还好。

即便如此,将朱高炽扶上肩舆之后,出于谨慎,朱瞻基仍是命人给父亲盖上了厚厚的毯子,又张起了伞盖。直到在文华殿前下来,眼见朱高炽被人扶下来时气色仍然还不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番接见不过是官样文章,他侍立在朱高炽身侧,目光虽常常往张越身上瞟,但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

尽管路上有肩舆代步,进出也由两个太监架着搀扶而行,但朱高炽回到东宫之后仍旧是气喘吁吁,在暖炕上坐下歇息了好一阵子,又喝下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这才回过神来。留着朱瞻基说了几句话,他便露出了倦意,于是便吩咐朱瞻基不用在这里陪着。

“太子殿下,太孙殿下已经走了。”

闭目养神良久的朱高炽听到这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见面前躬身站着一个老太监,他沉吟了一会便问道:“你之前报说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启禀太子殿下,之前翻动您房中那些字纸的人还未查出来,那些该当销毁的字纸下落也还查不出端倪。”那老太监钟怀伺候朱高炽多年,此时话音刚落就感到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刺过来,头顿时垂得更低了,连忙又解释道,“但那个往外头夹带东西的小太监吃拷打不住已经招认,他说一共从东宫往外拿过三次东西,只是为了变卖换钱……”

“变卖换钱?”朱高炽圆滚滚的脸上陡然之间流露出了一丝森然怒色,“他一个宦官,吃住使用都在东宫,我又不曾苛待他们,何至于偷东西换钱?居然想用这种话糊弄过去,以为我不管事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息怒!”钟怀慌忙跪了下来,又膝行上前两步低声说,“小的也不相信居然会那么简单,下令又用了重刑,他这才招认说,曾经和永平公主身边的两个太监赌输了大笔钱,人家催帐,他迫不得已之下方才想到了这条路子。

而且……”

朱高炽此时已经是勃然大怒,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把火气按捺了下去:“还有什么?”

“那小太监还透露说,东宫之中欠下这种赌帐的并不只有他一个,而且几乎都是输给了永平公主的人。他是用偷东西来还账,却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小的知道兹事体大,已经悄悄处置了那两个讯问的太监,那小太监如今还关着,只等太子殿下处置。”

“东宫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杖杀吧,之后拖出去埋了,报一个暴毙就是。”

“是,那永平公主那儿……”

“此事和永平公主没有关系,即便将来有人追究,那也是东宫处置了一个窃盗的贼!”

“是是是,小的明白!”

钟怀还是头一次看到朱高炽如此盛怒,连声答应之后不敢多留,慌忙告退离去。而朱高炽独自一个人坐在炕上,面色极其难看。好一阵子,他方才恢复了往常的光景,拧着眉头细细思量着刚刚钟怀说的那些话,心里一下子生出了无限杀机。

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但汉王赵王窥伺东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竟是还多出了一个永平公主!须知永平公主生母早逝,驸马李让也早在永乐二年去世,若是没有人撑腰,她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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