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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觉得事出蹊跷,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想到城府可能需要调查,就帮那个驾驶员把乘客都集中起来,请他们暂时不要离开或破坏现场。现在有的乘客还在那飞舟里——里面的舱室倒没摔坏,还能坐人——有的,喏,御剑在天上。”盛居清对几位主部说。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单纯的意外。”盛居清的同伴说。盛居清的个子已经比金睛子高了半个头,他的同伴竟比他又高了半个头,高大的体型加上沉稳的声线让他看起来非常可靠:“但凡是个修士,就算是个炼气期修士,再反应不及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不做。而但凡她在坠落时多少做了点应对,就算最后还是摔死了,也不该摔成这样,我是说,只有毫无作为才会这样摔死,不然她至少也该有个全尸。”
“这是我的同门,贺深明,深明真人。”盛居清介绍,“凭川殿文曦子真君一脉朗郁真人座下三弟子,出身呈扬贺家。”
贺深明把双手交叠起来,庄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一旁晃来晃去的苏诩伸长了脖子问盛居清。
他不认识凭川殿代殿主的独子也就罢了,至少等几位主部说过话再问吧!金睛子扶额,有时候她真觉得苏诩明明比狄枕星的资历还要老几年却迟迟得不到提拔是大有原因的。
“我也是凭川殿门人,姓盛名居清,道号同名。”
“嗯?你是外门弟子吗?”苏诩问。
金睛子真替他觉得丢脸。人家不介绍自己具体的脉系和师承是因为觉得无需多言,苏诩倒好,把人家当外门弟子!好在狄枕星赶紧把苏诩拉了回来:“居清真人是凭川殿代殿主华章真人的独子!”她的语气简直有点恶狠狠的。若不是顾及着这么多人在场,肯定又要骂苏诩了。
盛居清没理苏诩,淡淡地看向几位主部:“几位主部看,接下来怎么办?”
“查!彻查!”羲烨主部叫得最响,“我们嘉策城的主部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怎么就在从乌河城回嘉策城的途中莫名其妙死了?这是政治事件!这是政治谋杀!”
“羲烨主部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我们自然会彻查,但这还没开始查呢,你就把锅扣在我们乌河城头上是在干什么?”乌河城的业部主部喝道。
嘉策城的业部主部连忙替同僚道歉:“羲烨主部心急之下一时失言,还请各位见谅。”
骊渊主部则开始思考眼下的处理办法:“当务之急,一个是安顿好那些乘客,一个是抓紧时间调查现场。呃,俞副堂主,麻烦你去检查一下那个飞舟,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谒外堂的几位,去安抚一下乘客们的情绪,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罗执事,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些……呃,尸体碎片。”
“嘉策城交通堂的人一起去检查!谒外堂的也和乌河城谒外堂一起去!剩下的执事去检查尸体!”羲烨主部大呼小叫地吩咐了一通。
“主部,我们是业部的,检查尸体这种事,咱们不会啊!”两个执事哭丧着脸说。道祖垂鉴,他们业部主管的是商业贸易,经济调控,真对付不来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可现在除了你们还有谁?难不成让我们几个主部去吗?”羲烨主部厉声道。
“你们不就是对我们乌河城不放心吗?那就让那两个执事跟着我们明则堂执事一起去,监视着我们的人好了!”乌河城业部主部冷冷地说。
这时罗所思弱弱地说:“诸位主部……我也只知道法律方面的事,检查尸体什么的,我也不、不会啊……”她听起来都快哭了,不过并没有人搭理她。
“什么监视?我们只是想出力而已!”羲烨主部听了骊渊主部的话,跳了起来。狄枕星看两位主部之间愈发剑拔弩张,连忙凑上去缓和气氛。
“我晕血啊……”罗所思可怜兮兮地四下张望,指望有谁能听她的话,别让她去那血糊糊的地方了。
“我去我去。”苏诩跃跃欲试,“这也怕?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就你去。”骊渊主部摆摆手,“还有人想去吗?”
“金睛子跟我一起来吧。”苏诩有意要看看她害怕的样子。他调笑地看向金睛子。
“那就金睛子。”骊渊主部随口说,“好,乌河城这边有两个了,嘉策城,你们出不出人?”
嘉策城的两位业部执事推诿良久,最终还是无奈接受了任命,不得不跟着一起去检查尸体。
“你实在怕的话,我们可以请主部换人哦。”苏诩颇有兴致地朝金睛子眨了眨眼。金睛子确实对检查尸体一事有些抗拒,但更抗拒苏诩用这种挑衅的语调对她说话,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朝那块血肉模糊之处走去。苏诩哼着小曲跟上,嘉策城那两位倒霉的业部执事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后。
夕还主部的尸体正好摔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导致本该因为高空坠落而支离破碎的尸体更加支离破碎。那件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了的衣服粗粗包裹着她寸断的肢体,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尸块抛落在外,比如她的四肢末端和因为正好砸在岩石上而喷溅开来的内脏糊糊,再比如那迸射的白花花的脑浆。
打定主意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后金睛子确实发现自己之前低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愈发浓重的血腥味中她冷静地审视着随着脚步的前进而越来越密集的组织液,组织块,还有似是从死者的储物袋里掉落出来的种种杂物。视觉接收到残雪上这些鲜明的颜色,大脑无动于衷地分析着图像中传递的信息:这是肉,这是丹药瓶的碎片,这是断裂的玉简,这是飞散的符纸,这是,嗯,脑袋。
此前一直被强行压抑下来的恶心被这颗七窍流血的头颅猛然唤起。夕还主部的面孔,此刻在层层铺染的色块上以一种极其戏剧性的形式呈现在了金睛子的眼前。那面孔曾微笑着与金睛子交谈着得体的话语,如今却狰狞地浸染于粘稠的血液、脑浆、血液和脑浆的混合物中。这是人。金睛子恍恍想起。不是单纯的血肉,不是单纯的秽物,这是一个死掉的,碎掉的,和自己一样的人。
奇异的腥味熏得金睛子在短暂的几瞬间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梦幻。那腥味不是单纯的血腥味,还包含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味道,闻起来像脑浆,像腐坏,像死亡。
金睛子后知后觉地有点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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