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面走的凤鸾没有听到母亲家长里短的叮嘱话,她只想着无依无靠的日子,就和这梅花一样,无端被雪压倒。
回门一次见到家人安乐,凤鸾对郭朴的感情深上一层。出嫁从夫,凤鸾心里只有这句话。
过去的女性成亲,丈夫和家庭,就相当于她的工作,她的职责,她的饭碗。现在的女性,是不太容易理解这一点。
或许有些人心中,要觉得凤鸾愚昧。她是一个绝对的古人。
周士元和顾氏依门相望,顾氏不再有笑容,不时挥手用衣袖抹泪。周士元劝她:“后天你去看看,就在这个城里。”
“我也想去看,只是才成亲就走得勤,郭家会说的。”顾氏带着哭腔,周士元只能叹气:“唉。”
在他们身后,是来安翘首更翘首,他也泪眼汪汪,白茫茫大雪多干净,把兰枝的身影全掩盖在雪中。
长平在轿前马上拭头上的冷汗,每见来安一次,长平要冒出一碗冷汗。他那个笑,说谄媚不是谄媚,说讨好不是讨好,这个……真吓人!
郭家门前下轿,凤鸾房中的两个丫头出来相迎。只要是个人,都喜欢别人用不一样的礼遇对自己。在轿子里更坚定信心陪伴郭朴的凤鸾,更为笑容可掬。
郭夫人不在,凤鸾回来见郭朴。外间和平时一样暖薰过人,褚敬斋在几旁,见凤鸾进来只点一点头。
他不行礼,不仅是对着凤鸾,对着汪氏和曹氏,他全是这样。
凤鸾素来好脾气,反倒欠欠身子对他笑笑,这是治病的先生,理当敬重。当然,郭朴是不是在他手里能好,已经有人在起疑心。
“汪少夫人在里面,”因为凤鸾笑脸儿好看,褚敬斋多说这一句话。凤鸾小小吃了一惊,她在里面?再一想理所应当,她和曹氏什么时候在,都是应该的。
里间房帘子打开,走出一个圆脸儿的丫头。七巧!她好好地站在这里,而且笑容可掬:“少夫人请。”
凤鸾这就不喜欢,强打笑容来见郭朴,见汪氏坐在郭朴床沿子上,直到凤鸾进来行礼,才满面春风起身,犹没有起身时笑容满面,亲热地道:“妹妹回来了,我才对公子说去接你,这大冷的天,轿子里暖和不暖和,有没有人怠慢,要是有人不好,千万别闷在心里,千万记得对我说。”
凤鸾愣在当地,看看面无表情平睡着的郭朴,再看看笑得眉梢挑起的汪氏。不过三天不见,这是怎么了?
郭家的当家少夫人,好似已经诞生。
呸,谁是你妹妹?凤鸾在心里这样骂着,笑容当然僵硬几分。她僵笑着,汪氏更笑得和气自然,甚至过来拉起凤鸾的手,语气更为亲热:“好妹妹,几天不见,就把我想得不行,我天天盼着你,天天提要接你,几时我不在,你也这样想我不想?”
她身子挡住郭朴,郭朴就是在铜镜中相看,也看不到汪氏此时的表情。房中只有汪氏和凤鸾两个人,汪氏是面带得意,虽然个头儿高不到哪里去,带着居高临下一脸倨傲的样子。
在这傲慢无礼的表情下,那嫣红小嘴儿吐出来的,还是热络的话语:“好妹妹,你回家三天,瘦了不少?”
“我不是你妹妹,”凤鸾忍无可忍拂开她,汪氏装着踉跄往后两步,脚根碰到床前踏板时,一跤坐倒,故意摔得狠重的一声,再装着爬不起来的样子惊骇地道:“妹妹你,”
转身手扒着床沿对郭朴有了泪:“这是公子让你我姐妹亲热,让咱们这样称呼,你不情愿,为何打我?”
在家里想得很好,回来和汪氏尽可能和睦相处的凤鸾杏眼圆睁,恼怒万分,嗓子眼粗不少,声音高不少:“我没有打你,是你自己摔的!”
再忍无可忍地迸出来一句话:“别喊我妹妹!”
三个妻子不是一般对待!只这一下子,凤鸾气得眼睛里有了泪,对着床上的郭朴急切地看上去。
和洞房那天一样,汪氏又使坏了,公子应该有句公道话才是!
郭朴感受到凤鸾炽烈的目光,耳中听着汪氏轻轻的啜泣声。他淡淡开了口,那嘶哑地嗓音好似锯子磨着凤鸾的心:“喊她姐姐。”
凤鸾站着,只站着,眼前和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为什么要喊她!这人分明不怀好意!
汪氏轻泣着:“看得出来妹妹是个争强好胜的,她不喊也就算了,和气最重要,公子不必逼迫她。逼得很了,她不是更要争。”
什么的话,全让汪氏说了。凤鸾脑子里一片空白,把嘴唇咬得发白。郭朴从铜镜里看到她绝望空洞的眼眸,心里突然一阵发疼,他没有去追究为什么心里会发疼,狠狠地道:“喊!”
曹氏听说凤鸾回来,她礼貌上要来见过。在窗外听到郭朴这一个字,曹氏微微冷笑,汪氏这个人,要对周氏先下手。
喊她姐姐?曹氏打心里鄙视,呸,什么东西!天天夜里穿着小袄装担心郭公子,这几天里汪氏就没有消停过。
在曹氏心里,郭朴还是郭公子。而汪氏,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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