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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我被安排在男病区8号房观察。神情呆板动作迟缓的精神病人在我身边游来荡去,一位中年护士托出一套病服要我穿上。我他妈又不是精神病人,干吗穿这玩意儿?

“这是规矩,”护士说,“来这里的人都得穿。”

“穿上这东西不就跟周围的病人差不多吗?”

“是差不多。”

“所以我不穿!”

这时来了两位表情严峻的男护士,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

女护士说:“这位新来的病人不愿穿病服。”

“我是记者,不是病人,是来观察的。”

“你是记者?嘿嘿,”高大的男护士冷笑一声,“我还是美国总统呢!好吧,你要不愿穿,我们就帮你。”于是两位男护士强行给我穿病服。

操,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污辱?双手用力一甩,两个男护士跌个趔趄;这下不得了,又进来两位男护士,他们手拿绳索要将我绑祝我怎么甘心束手就擒?左一个右勾拳右一个直拳,将他们打得人仰马翻鼻青眼肿,但是我最终寡不敌众。

他们将我展成“大”牢牢牢地绑在四个床脚上,“嚓”一声祉破裤子朝我屁股上狠狠扎了一针,转眼我便昏昏欲睡。

我头脑中渐渐出现了一位长发凌乱的家伙,他手中拿着烟斗,嘴里吐出的浓烟让人看不清他是谁,但他身旁那个人倒清晰可辨。这人分明是个外国人,却偏偏穿着一身道袍,胸前有个太极图,中央写着“量子论”,瘦削的长脸让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现代量子论的其中一位创始人玻尔。可第一个人又是谁呢?

那口浓烟散尽之后,我终于认出了他就是相对论的创立者爱因斯坦。他们好像正在争论,不,是在吵架。爱因斯坦脸如土色,拿起烟斗突然朝玻尔头上狠狠敲去。玻尔用拂尘轻轻一挡,化了这一招,他这一招看似防守,其实暗藏杀机。爱因斯坦不敢怠慢,赶紧收回烟斗,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吸了一日浓烟,只等破尔那招一过,就迎面吐在他脸上。我知道他这口烟里积聚了巨大的核能,忍不住大喊一声:“住手!”

两人立马停下来,竟然都要我为他们各自评理。玻尔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家伙倚老卖老,蛮不讲理还先动手打人。爱因斯坦说这小子信口雌黄,不教训一下以后不得了。其实他们的纠纷是由一个“延时选择”实验引起的。

我说:“你们都别吵,再做一次实验给我看看。”

实验开始了,我看见一一束几亿年前从某个星球出发的光线来到实验室,玻尔用一个半透明的镜子将光线分两束,然后再利用另两块镜子的反射作用将两束光线回合在一起。爱因斯坦在一旁冷笑。玻尔说:“注意啦!”他用第一种装置放在两束光线的会合处,于是我们听到他的装置哒哒作响。这说明一个光量子同时经过两种途径到达接收装置。

“别开玩笑了,”爱因斯坦说,“一个光量子怎么可能同时经过两条路径呢?”

“你别听他胡扯,”玻尔对我说,“先看我做完实验。”他用第二种装置放在两束光线的会合处,这一次我们看见光量子只通过一条路径到达接收装置。

“多没有意思啊!”爱因斯坦说,“刚才说它经过两条路径,现在又说它经过一条路径,你们量子论是何等的自相矛盾啊!

“不,一点都不矛盾,”玻尔坚决地说,“两种结果都是真实的,问题是我们不能同时做两种实验。这说明,只有被观察到的现象才是一个现象。”

爱因斯坦反驳道:“问题是那束光几亿年前就从遥远的星球出发了,而你今天心血来潮,因使用了不同的接收装置,便轻易改变了它过去走了几亿年的路径?(爱因斯坦与玻尔关干里子论的争论始干一九二七年,并且一直持续到一九五五年爱因斯坦逝世。这里纯粹从作者的体验来叙述,欲准确详细了解这一段轶事者,不妨翻阅《惠勒演讲录——物理学的质朴性》,安徽科技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出版。爱因斯坦曾经坚持实在论。)这样一来,今天不就可以改变昨天?”

“正是这样。”玻尔说。

“废话!”爱因斯坦转脸向我,“相信你已经看出谁对谁错了吧?!”

“看不出来。”我说,“但史学家们确实都是用今天的观点去编写过去的历史,过去的存在是因为今天。”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依然被绑在床上,尿很急,我要求护士放我上厕所。护士说要是再打人就永远绑在床上了,然后指着四周慢慢游动的病人说,要是听话,以后你就能像他们那样自由。一股热流突然从下身冲出来,裤子尿湿了,我只好答应换上病服,并保证今后不再打人。

打针吃药之后,我变得目光迟滞浑身僵硬,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甭说再打别人,我四肢困乏,连走路也疲惫无力,看上去就跟病区里所有的精神病人一样。

第三天菲菲来探我。

我神情木讷两眼呆滞地直视着她,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菲菲吓了一跳,双手从铁栏杆那边伸过来,捧起我的脸说:“我是菲菲,你不记得了吗?”

我心里很清楚面前站着的是菲菲,可就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菲菲见我不理她气得质问身旁的一位大夫:“你们怎么能把他弄成这样?”

大夫不回答,冷眼看着她,像观察一个病例。

她看看大夫异样的目光,再望望痴呆的我,突然将我和栏杆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自从与她相识,菲菲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嬉笑怒骂放纵不羁的形象,我从未见过她半点矜持和忧郁,如今望着她为我痛哭的样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热泪夺眶而出。

菲菲抬起头,见我泪流满面,知道我已经认出她,掏出纸巾,擦擦我的脸,又擦擦自己的脸说:“我回去就帮你弄包炸药送给你们老总,在学校化学老师给我们讲过烈性炸药的配方,制作并不难。”

“不,”也许是泪水将身上的药物排去了不少,我竟能脱口而出,但说话的节奏已经慢了许多,“我们以后再找他算帐。你能不能先想办法叫他们停止给我服药,至少药量要大大减少,我保证一定遵守这里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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