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哈里哈失把掳掠来的奴婢,身材健壮的,能用得着,用得顺手的留了下来。其余入不了他的眼的,都转手卖给了别人。
失去自己国家的人,在异族眼里,是会说话的牛羊。
这天哈里哈失多喝了点酒,趁着酒性,把留下来的奴婢叫到一起:你们进我家之前,或有妻子儿女,也有的有丈夫。经过战乱,料必死于乱军,就是没死的也不知掳掠到哪一家。你们要是等,今生也难再团圆,不如今天我和夫人给你们指对匹配,结为夫妻。待到生个一男半女,我添了财产,你们延续了骨血。干的好的,我还推荐你们出去弄个一官半职。老爷我这是在积阴德!
历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家国,家国,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国的家,只能是异族的到奴隶,被被占领者役使的牛马驴骡,生死任胜利者宰割。失去扎根的水域,浮萍只能四处飘泊。人的光荣和幸福只能在,自己祖辈传下来的环境里生发,在铁骑和弯刀鲜血淋漓的统治下,被征服的族类,只能低等动物的存在,哪来的民主自由之说。
见众人跪在地上不住点头,便不再管他们肯与不肯。便把抢掠来的妇女,由夫人赏赐了几件衣服,也不问老幼美丑是否般配,乱点鸳鸯谱,指定一对对的进了各自的小房间。
黎知礼运气不错,指配的一个女子,生的十分美貌。两道眉如弯月,两只杏眼泛着微波。身体不高不矮,脸盘不胖不瘦。只是令他遗憾的是,此女脸上微有妊娠纹,小腹也已略略隆起。心想:好马真是好马,就是个带犊子的。这也没办法,此女以前有无丈夫不说,就是个处女,主人家也有初夜权。
两人本来笑盈盈的走进房中,待到吹灭其他灯盏,只留下床前烛时。那女子似有所思,两条眼泪不由自主的河水决了堤一样流下来。
人不伤心,不落泪。看到女子伤心欲绝的样子,黎知礼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急着脱衣上床,搬张凳子坐在女子面前,拿条毛巾递给她擦泪,自己宽声软语的和她攀谈起来:那是哪里人啊?
女子哽咽着:奴家在里下河离兴化城不远的地方。
怪不得一口熟悉的乡音!黎知礼感叹着又问:小娘子姓甚名谁?是否嫁过人家?
女子倒也直爽干脆:奴家姓钱名玉梅,嫁给本村文人士子闻名道为妻。
黎知礼唰啦站起身来:是字可也的闻公子吗?
钱玉梅掩着嘴,勉强止住哭泣问:你和我家相公熟悉?
黎知礼打着嗨声:何止是熟悉,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啊!我叫黎知礼字学经,你没听说过?
钱玉梅惊骇得脸色苍白,用袖掩口,失声:原来你就是黎知礼!先夫多次提起你!
你怎么叫先夫,闻名道怎么啦。钱玉梅哭泣着,把那天两人滚下山岗,后来自己爬起来去找,远远的见火把光焰下,他被一个蒙古军人,一刀砍下了头颅。
钱玉梅当时魂飞魄散,晕死过去,待到醒来寻找。在无名尸从里翻出了他的无头尸身,那人手里还拿着她精心绣的汗巾。当时要不是感觉自己怀孕,想给他留点骨血,早已跳涧溺水随他走了。
说到这里,钱玉梅已经哭倒在床上。
黎知礼想到邱玉芳,也不由的悲恸难抑,陪着钱玉梅掉起泪来。
新婚之夜,那些久旱和久旷之人早已进入夫妻游戏。
只有这对夫妻哭到天明,眼睛红肿。为了怕哈里哈失嗔怪,天明后两人洗过脸,特意抹上粉,去见家主磕头感谢。
不久,钱玉梅生下个男孩。
黎知礼高兴,闻名道终于有了后,自己好好抚养,也不枉当年交好一场、
哈里哈失也很高兴,添了个男丁,他又多了个奴才呀!
闻名道是个读书人,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但这样的人有股狠劲,一旦逼入绝地,为了求生,他们眼界宽脑筋活,不管不顾的干什么事,那都是要有所成的。
在清源套这个深山幽谷里生活,首先要有住的地方。
闻名道没什么工具,就是凭着在途上拾得刀枪和铁锨,硬是在地势高的半山岗深挖了两个坑。
在坑沿,人字形的木头一架,在人字结构的木架上横放一根长木头,再铺上茅草,两间地屋子就造成了。
只是闻名道原来白皙细嫩的双手,手掌是开始是血泡连血泡,后来则成了硬生生的铁板,手背黑黑的满是虬龙样的青筋。
邱玉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看着一个白面书生蜕变成庄稼汉,那滋味比自己受罪还难受。
每当看到满头大汗的闻名道,她眼眶里总是盈满水分,拿着草编的扇子为他扇风取凉,撩起衣襟为他擦拭汗水。
闻名道有时到附近的集市,山头集去卖柴火,她一眼望不见身影,心里总是忽闪忽闪的打战。
闻名道成了她生活必须的水和氧气,又敬又爱不经意的就产生了。
生完孩子,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孩子满月的那天,邱玉芳借口下雨打雷害怕,就搬到了闻名道的窝棚里,自然的成亲了。
是夜,两人又经历了床笫间久违的快活。
当闻名道疲惫的鼾声大作时,邱玉芳心里的糖块还没融化尽。她将头磨磨,钻到闻名道的怀里,竭力贴近他,感触他发出的体温,品味他的心跳。
原先情趣相投的丈夫死了,家没了,可是有闻名道这个重情重义心地善良的男人,是她的福气啊。邱玉芳东想西想,一夜几乎没眨眼,天要发亮的时候,她才香甜的睡去。
一年后,她再次生育,生的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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