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曳皎皎正待叫衍生萝进来伺候,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云容。
她的眼光毒辣,云容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人靠衣装,如今他穿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轻盈的袍衫在他的步调之下行云如水地流动。
这身打扮,稍稍压制了他眉眼之间的几分世俗媚意。
却比不得她的瞿郎,更比不得……地上跪着的那个假和尚周身自小养成的贵气,连容颜也养的清贵,不似他那般沾染风尘。
经过这两日暗卫的调查,她已经摸清楚了云容、素华两兄妹的背景。
他们是原大庆国人,父母是小有成就的一方富商,怎奈遭遇破国战乱,举家迁徙中被一伙儿流民谋财害命。
因为兄妹两个长相出众,所幸逃过一劫,却被流民卖给了娼馆,那次见他们,是云容带着妹妹恰好从娼馆中逃出来。
算起来,她是他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
云容却一脸带笑地朝着她走来:“让云容伺候女君如何?”
他这样问,温柔好听的声线,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却一点也不谄媚,不惹人厌。好似两个平等的人在随意交谈,却又不经意间透露着对她的几分敬意。
这人的分寸拿捏得极好。
戈曳皎皎没有拒绝,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他。
自瞿郎去后,她一人长居殿中,偶感寂寞,就会去寻他的牌位来说说话。
云容看她不曾拒绝,便越发大胆,径直撩开珠帘走进去,路过子君长情身侧时,没有看他一眼。
可子君长情却在看他。
照羟梧的说法,这云容是戈曳皎皎带回来的面首。
世家贵女多有养漂亮的奴隶和面首的,这不稀奇。
子君长情突然想到了自己,戈曳宏初见他时,就想让自己委身与他,要不是迫于舆论……
所以,说来可笑,这公主府到如今却成了他的栖身之所,而戈曳皎皎竟然成了他可以倚靠之人。
他走神片刻,珠帘之后的一男一女气氛却更加暧昧。
子君长情抬起头往里看,就看见那个叫云容的少年帮着戈曳皎皎轻柔地穿上外衣,顺势半坐在她的榻上,靠在她身后,温声细语:“公主殿下整日里忧心国事,着实辛苦,云容曾学过一套按揉之法,可以帮公主殿下放松放松。”
公主似是方睡醒,还有些慵懒之态,听他如此说,还真起了几分意思,半闭着眼眸索性趴在床榻上,像一条慵懒的美人儿蛇:”你且试试。“
看来这是个来者不拒的,子君长情不由得在心里想,这戈曳皎皎要是他的妃子,他必定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打入冷宫,让她一辈子孤老而死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但此刻他跪在地上腿有点麻。
戈曳皎皎享受着云容的伺候,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懒懒道:”云容觉得何以为国,何以为家?“
子君长情骤然听见戈曳皎皎这一问,倒是有些高看这个女子,寻常女儿家若他的姊妹,她们平日里只会关心在意服饰、水粉、花钿,时下哪家郎君生的最是风流潇洒……
天下女子皆如此这般,也应当这般。
“云容说实话,公主莫要笑话云容。”
戈曳皎皎眉眼间化开了冰雪,神色温柔宜人:“大胆言之。”
少年眉眼间的媚色少了些,带了几分认真道:“如今战乱,百姓正当苦难,只看得见自己这方窄小天地,云容在落难之时,并不曾想过自己是大庆子民,想的只是商家之子,只是商家。”
他说完,心中有愧一般在她身前跪了下来:“抱歉,公主,云容有罪,云容对您说谎了,云容并非自小无父无母,我与妹妹本姓商……”
“好了,这战乱之中,流民身世大多可怜,你既想忘了,便不必再过多叙述,只是这姓氏莫丢,以后……便叫商云容。”
戈曳皎皎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外冷内热。
如今百姓,何人在意这殿堂当中谁在掌权?都是只顾着自己的小家罢了。
只是,若无国,哪里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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