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我不想去,”简说,“我只是说我在这儿有我的生活。这完全是两码事。有很好的理由应该去,但去不去不应该只听我的看法。”
我擦干烘焙盘放好。“老爸什么想法?”我问。
“他还没告诉我。”老妈说。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要是老爸不想做一件事,他可不会遮遮掩掩。既然他花时间思考了,多半就是想去。”
“我知道。”老妈说。她开始洗餐具。“他在考虑该怎么告诉我。假如他能知道我们的心意,或许可以帮他下定决心。”
“好的。”我说。
“所以我才问你喜不喜欢这儿。”简又回到开始的话题。
我边擦厨台边思考,最后说:“我喜欢这儿。但我不确定我想不想在这儿生活。”
“为什么?”简问。
“因为这儿没什么生活可言,对吧?”我说。我指着新果阿的大致方向说:“这儿能选择的生活方式很有限。无非是农民、农民、小店老板和农民。也许还有你和老爸这种政府职位。”
“去了新殖民点,你的选择也还是这几个,”简说,“佐伊,第一批殖民者的生活没什么情趣。重点是生存,还有建设新殖民地,准备迎接第二批殖民者。因此不是农民就是工人。除了几个肯定已有人选的特定角色,你的选择余地将非常有限。”
“是啊,但至少能见到点新鲜东西,”我说,“在那里,我们会建设一个新世界。在这里,我们只是维持旧世界的运行。不过实话实说,老妈,这儿的生活实在太平静了。有人打架对你来说已经算是大日子了。老爸一天到头最了不起的成就无非是解决一头羊归属权的争端。”
“会遇到很可怕的事情的。”简说。
“我又没说想看人打仗。”我说——还是开玩笑。
老妈再次熄灭了我的热情。“崭新的殖民星球,”她说,“永远最有可能遭遇袭击,因为居民数量最少,防卫军的力量最薄弱。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老妈这么说让我真的吃了一惊。我确实很清楚这一点。我很小的时候(被简和约翰领养之前),我所在的那颗星球(或者说我下面的那颗星球,因为我在空间站生活)遭遇了袭击。奥玛人。简基本上从不提起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我想到那段经历会有什么感觉。“你认为那里也会发生这种事?”我问。
简肯定觉察到了我脑袋里的念头。“不,我不这么认为,”她说,“这是个不寻常的殖民地。在某些意义上说是个实验殖民地。有政治压力希望这个殖民地必须成功,因此别的不说,它首先肯定会得到更多更好的防卫力量。我认为那里会比绝大多数殖民星球刚开始保护得更好。”
“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我说。
“但依然有可能遭到袭击,”简说,“约翰和我在珊瑚星一起打过仗。珊瑚星属于人类定居的第一批行星,但还是遭到了袭击。没有哪个殖民地是百分之百安全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风险。当地的病毒或捕食动物有可能消灭所有殖民者。坏天气会造成绝收。殖民者会准备不足。殖民——真正的殖民,和我们在哈克贝利星的生活不一样,那是每日不断的艰苦劳作。有些殖民者会无法适应,拖累整个殖民点。糟糕的领袖会做出糟糕的决定。”
“我不认为我们需要担心最后那一条。”我说,想尽量哄她开心。
简没有上钩。“我想说这件事并非全无风险,”她说,“危险肯定存在,而且很多。假如我们决定要去,就必须睁大眼睛看清风险。”
这完全就是老妈的风格。她不像希克利和迪克利那样彻底没有幽默感,我能逗得她哈哈大笑,但她依然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严肃的人。每次她想让你集中精神思考她认为重要的什么事情,她就一定能抓住你的注意力。
这当然是一项优秀品质,但此时此刻却让我很不舒服。毫无疑问,这正是她的计划。
“老妈,我明白,”我说,“我知道风险的存在。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会出岔子。我知道肯定会很艰难。”我停了下来。
“但是……”简说,意思是她知道我在等她开口。
“但是,如果领导殖民点的是你和老爸,那我就认为值得去冒这些风险,”我说,“因为我信任你们。假如你们认为无法处理好那些事情,你们就不会接受这份工作。再说我也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只要你们决定要去,我就愿意去。我百分之百愿意。”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说这段话的时候,我的手放在了胸口,轻轻地摸着挂在胸口的小挂件:简给我的玉雕大象。我拿开手,有点不好意思。
“另外,无论如何,开辟新殖民地肯定不会无聊。”我说,不过最后的结语有点底气不足。
老妈微笑,拔出水槽的塞子,擦干双手,然后朝我走了一步,亲吻我的头顶——我足够矮,她足够高,她这么做自然而然。“让你老爸再多琢磨几个钟头吧,”她说,“然后我去告诉他我们的立场。”
“谢谢,老妈。”我说。
“刚才吃饭的时候真是对不起了,”她说,“你老爸有时候会彻底陷入沉思,今天我也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他陷进去了。”
“我明白,”我说,“你应该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叫他别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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