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留给他们复盘的时间的确很紧,他们吃完饭之后便立刻匆忙回到了房间里,继续痛苦的推敲和反复确认活动。卫宫在公私上一向分的很开,提问角度往往是犀利而偏门,完全不涉及到所谓的追求和被追求。
说不清是不是习惯了,在这样重重逼迫的快速问答下,立香反而有一种安心感。她记下卫宫的问题,每一个问题给了她两分钟时间,能让她在后面写上几个关键词,然后顺着整体思路发言。
为了逃避被追求的压力,她甚至开始享受被逼问的压力。到了结束的时候,立香才在心里吐槽了这一点。
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洗漱了。
坐在轮椅上的高度还有腿的阻碍,都不能让她正正好好地凑到那个低矮的池子边上,所以只好让卫宫扶着她站一会儿——立香自己却又不太能支撑得住这么久的单脚站立。
“太难了……”刷完一个牙,她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一样,筋疲力尽地坐回到轮椅上,等着卫宫刷完牙再进行下一个步骤。
她没带手机进来,所以只好穷极无聊地四处瞎看打发时间,然而等她和卫宫透过镜面对视时,她才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异样感出自何处。
立香佯装自然地转过脑袋,尽量忽略刚刚想到的同居生活这个词。她恨她的想象力。
卫宫刷完牙洗完脸之后,又拿着湿毛巾过来帮她擦脸。立香猝不及防被他隔着毛巾捏了捏脸,还没等说话,对方就挤出了一节洗面奶打出了泡沫,直接揉到了她湿润的脸颊上。
“我的手完全没唔唔唔——”立香糊里糊涂地被他揉搓了一会儿,差点把泡沫吞到嘴里,只好闭上嘴,任由他再次打湿毛巾给自己擦脸。
“你刚刚说什么?”把她抱下轮椅的卫宫问道。
“……我说我手没问题,可以自己洗脸。”立香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磨蹭到枕头上,木着一张脸。
“啊,这个啊。”他拨弄着被水流弄湿的刘海,让头发垂到边上去,“但你没办法站到池子边上不是吗。”
立香完全不想说话,她仍然觉得身为成年人被另一个人帮忙洗脸擦脸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她才伸手把手机捞到手里划拉两下,就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一沉。
卫宫已经非常自然地躺到了双人床的另一侧,并把电脑放到了膝盖上,眼看着就要进入就寝的节奏。
“卫宫先生?”立香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自然地牵起来,形成一个抗拒的假笑,“我记得我们的赔偿内容是套间来着?”
“是啊。”他的眼镜上反射着飞快翻页的幻灯片,“怎么。”
“不、所以说,套间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可以睡吗?”他理直气壮的回答让立香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自己所说的内容都产生了疑惑。难道这不是一个常识吗?还是她的认知出了根本上的问题?
“第一,为了防止你翻身压到左腿,医生建议全天陪护,包括睡觉;第二,为了方便你夜里去厕所或是感觉不舒服——”他拖长声音,伸出一只手点在立香的额头上,把不服气地梗起脖子的立香一下子按回了枕头上,“第叁嘛,我觉得我应该把握机会。”
立香挣了挣,还是被他的一根手指压得动弹不得。卫宫顺手替她拉上被子,“所以,我假设我们达成了一致。晚安,藤丸,明天还要早起。”
立香愤怒地把被子拉到了脑袋上,过了好一会儿,卫宫才听到她闷闷地说了一句,“如果没有达成一致呢?”
“那我确定你无法反对。”他温和地说,为她关上了灯。
可能实在是太累了,立香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呼吸闷闷的,于是自发自觉地把被子拉了下来。
奔波在医院和酒店的路上当然没有换衣服的机会,而回到酒店之后虽然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但因为腿上的别扭,立香最终只能勉强套上睡裙来睡觉。宽松的圆领在肩膀上已经斜着扭歪了过去,圆润的肩膀因此露出大半的立香无知无觉地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看起来毫无防备。
卫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两眼之间,他虽然没打算做些什么来继续拉慢进度,但也忍不住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谁让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性别呢?但还没等他想到一个又安静又有效果的恶作剧方式,立香就发出了模糊的哼唧声,她歪着头想要躲开卫宫那一侧的灯光,过了一会儿也不见成效之后,干脆想要翻身。
卫宫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立香做出二次加害,她于是一脚踹到了卫宫腿上。他把电脑合上放到床头柜上,又把灯也跟着按掉,在静谧安逸的黑暗中,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地把腿压到了她完好的那条腿上。
她在挣扎,但反复动了几次都不得其所,只好怏怏放弃。都不需要看她的表情,卫宫便能在脑子里补完那张小脸上自以为隐蔽的咬牙切齿和无奈。
他把手臂垫到脑袋后面,在考虑工作的千头万绪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晚安,立香。”他说,终于不再看向照映着窗帘缝隙中路灯亮光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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