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来松了口气,问林永年怎么回事?林永年说:“我告诉他,我们是做买卖的,船上除了大米没别的东西。他说大米也是违禁品,要没收,叫我们把船开回去。”
“老林啊,你救了我一命。”宋贵来对林永年又感激又好奇:“可是,你怎么还会讲日本话?”
林永年笑笑说:“我曾经在日本待过。”
机帆船在巡逻艇的押送下返回宁波,船和大米都被鬼子没收了。宋贵来和货主只能认倒霉。还好人没事,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宋贵来拿出2块银元递给林永年:“老林啊,对不起,我身边只有这点钱了,别嫌少哦。”
林永年推辞道:“不不,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你的船被没收,损失已经够大了……”
“拿着吧,”宋贵来把钱硬塞到他手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的话,今天我就完了。”
林永年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这2块银元。想想刚才的经历,简直就像在鬼门关兜了一圈。
天渐渐亮了。大伙在码头上互道珍重,各奔前程。
对林永年来说,前程一片迷茫。他们都有家,都有亲人在等待,即使再穷再苦,总有地方遮风避雨,总有亲人嘘寒问暖。而他,什么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个多余的人。
他离开码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买了两个包子吃了,又回到了码头上。他没地方可去。
这是一座货运码头,名叫金利源。虽然百业萧条,这儿却很热闹,汽车、板车进进出出,一片繁忙景象。
一辆板车从林永年面前经过,车上货物扎得结结实实,像小山一般。拉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光着膀子,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扯下肩上的破毛巾想要擦汗,不料毛巾掉在了地上。
林永年知道,这么重的车假如停下再启动,那是很费劲的,于是他上前捡起毛巾交给了车夫。车夫感激地朝他笑笑,拉着板车进了码头。
天快黑了,夕阳变成了橘红色,晚霞像火一样在天边燃烧。
林永年慢慢离开码头,心里想着今晚在哪儿过夜。这时有人朝他喊:“嗨,兄弟!兄弟!”
他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车夫,拉着空车走过来。
“是你啊,”林永年说:“你下班了?”
车夫点点头,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
林永年问:“你给码头送货,能挣多少钱啊?”
“这很难说,”车夫回答:“要看活儿多不多,还要看你干得动干不动,总之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那活儿多不多呢?”林永年又问。
“多!多得不得了!”车夫回答。
“奇怪了,”林永年说:“眼下市面萧条,不死不活的,为何码头例外,忙成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车夫打量他:“你不是本地人?”
林永年含糊其辞:“我……我老家在余姚。”
车夫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门说:“东洋鬼子太可恶了,抢了咱们的东西拼命往日本运,煤啊铁啊粮食啊,没日没夜的,所以活儿多得干不完。可是我不想再干了。”
“哦?为什么?”
“国军撤退的时候,我兄弟被他们抓了壮丁,家里还有几亩地等着我回去种呢,没法子。”
林永年心里一动:“你回家了,我能不能接着干?”
“怎么不能?能!”车夫爽快地说:“不过,板车是车行的,要付押金,你有吗?”
林永年摸摸口袋:“还有两块银元,不知够不够?”
“难说,够不够要看老板的心情。”车夫回答:“你想试试看的话,这就跟我去车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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