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正是由于平阳地区化肥厂对主力氮肥产品进行创新换代有所计划,准备引进一条新的碳酸氢铵生产线,所以柳东升才跑来省城天都参加展销会,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山平县化肥厂的单建平,他当然准备显摆一下。
这年头敢在大庭广众下穿西服的化肥厂干部很少,不过柳东升却是个特例。
虽说满脸络腮胡+不超过一米六五的身高不怎么适合穿西装,但柳东升这家伙向来嗓门大、胆子大,倒也挺勇于进行这方面的尝试,还真被他给穿习惯了。
两人刚一走近,柳东升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不是山平县化肥厂每一位职工愿意听到的。
“单科长,都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今天咱们居然在省城的展销会上相遇,真是意外啊!”柳东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了,你们厂里磷肥事故的事儿解决了么?是不是跑这儿来找人帮忙的啊?要是没有合适的目标,找我柳东升就成!”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但这柳东升明明和单建平很久不见的样子,却一见面就直接询问磷肥事故的事儿,明显就是想对方难堪。
甚至这家伙还自己脑补是山平县化肥厂解决不了磷肥事故的事儿,所以单建平才来省城搬救兵的,于是得意洋洋的在对方面前炫耀自己在省城“有人”的节奏。
“谢谢柳科长的关心,我们不需要找人帮忙。”单建平冷冷的回答道:“这次我到省城逛展销会并非为磷肥事故而来,因为它已经处理完毕了。”
咦?这单建平今天是吃了什么药,怎么和以前见到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完全不同,口气还挺大的?
听到单建平的回答,柳东升明显楞了一下,但立刻就怼上了:“哦?可我上周听说,这事儿还闹得挺大的,县里不是还给你们厂里施加了很大压力么?听说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这柳东升嘴巴还真是臭,哪壶不开提哪壶,即使平日不怎么和外人动怒的单建平这会儿脸色也黑了下来,盯着对方道:“柳科长,我刚刚才把事故结论报告交到工业厅相关处室,县里早就平息了,就等省厅的结论报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什么就工资发不出来了?工资发不出来,我还能跑天都出差?这次是厂里派我们科室到展销会来现场学习的!”
“哦哦,那就是我听到的消息有误嘛。”柳东升明显不在乎单建平的反驳,话题一转,问道:“那你们厂的展区在哪儿?今天一大早就跟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怪没意思的,带我瞧瞧去呗!”
说完这句话,柳东升不禁扬起脑袋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展区?
他当然很清楚,这次会展里山平县化肥厂有个屁的展区。
早上展销会开幕之前,柳东升早就消息打听了个通透,整个平阳地区化肥产业来参会的厂明明就只有他们地区化肥厂一家,哪儿还有其他厂?
别说之前出了磷肥事故这档子事,就算没出,估计山平县化肥厂也不会派人来参加这次展销会。
毕竟是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他们厂里的产品已经多年没有更新了,还是老几样,跑来干嘛?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柳东升一见面就对厂里磷肥事故的事儿胡说八道,这会儿主动戳人没有展区的痛处,单建平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厂没有展区,恕在下不能带柳科长去参观。”单建平一甩袖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陪柳科长闲谈了!”
说完,单建平就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柳东升给叫住了:“哎哎,单科长你别走啊!不是来学习的么?来都来了,不来瞧瞧我们厂引进碳酸氢铵生产线的最新计划么?”
同为技术科这条线,柳东升很清楚单建平这人的性格,就是那种把技术看得比天还重的迂腐知识分子一个。
碳酸氢铵可是最新的氮肥产品,全省都鲜有上马的,但平阳地区化肥厂敢于花大力气引进它,加上本来就长期在本地区化肥生产行业被视作龙头老大,现在看到下面县份里的人来了,柳东升自然是想好好显摆显摆的。
他冷嘲热讽,绕了半天圈子,就是为了这句话。
正当柳东升准备等单建平好奇的询问,自己再摆出一副知识渊博的模样回答之时,只见单建平身后冷不丁窜出一个二十一二的毛头小伙,愣头愣脑的来了一句。
“多大规模的碳酸氢铵生产线啊?低于五万吨的就不要引进了,怕是要吃大亏。”
柳东升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黑了,马上蹬着对方质问道:“哪里来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敢乱说话?”
“这和毛长没长齐没关系,只要这套碳酸氢铵生产线是低于五万吨的,就算你就毛长齐了也改变不了以后吃亏的事实。”对方淡淡的说了一句,仿佛对自己刚才的人身攻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钟,这位是地区化肥厂技术科的柳东升科长,你说话注意点!”单建平这时候才开口对那名年轻人说道:“他们有什么技术方面的事儿,你就事论事的谈就好,不要去扯什么毛长齐没长齐的问题。”
“你们……!”柳东升没想到单建平开口竟然是这种话,瞬间脸皮胀得黑红黑红的,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这小子是你……你们厂里的?好大的口气!”
“哦,柳科长,忘了给你介绍了。”单建平这时候才摆出一副刚反应过来的口气:“这是我们科室刚刚分来的技校毕业生,钟白。”
“一个技校毕业生敢这么在我面前说话?”
柳东升刚第一眼看到对方那白白净净的脸庞,还以为是个大学生,结果一听是技校生,他顿时底气上来了。
于是他转头望向钟白那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你知道什么是碳酸氢铵生产线么?以为和你们厂里那破尿素生产线是一回事儿?”
这话听上去是自己呵斥那个不懂事的年轻人钟白,但柳东升何尝又不是指桑骂槐,冲着单建平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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