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赖永清的怒骂声,赖海宁神色一变,方才觉察到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只顾着显摆那本数学笔记,竟全然忘记了楚良才的国师身份,此时自己的姿势属实有些不像话了。
难怪自己的老爹如此失态,反应过来的赖海宁也慌了,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楚良才,一时间很是不知所措。
赖永清此时简直怒火中烧,他只不过出门打了个酒的功夫,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居然敢跑到客厅来,在贵客面前如此失礼,要知道楚良才其人虽然年轻,可人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国师,大兴远征军的统帅啊!
就连他自己在这位年轻的国师大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这个逆子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他是谁,就敢如此放肆?
嘴上骂着,赖永清还不忘先把手中提着的酒坛子放在门口的矮桌上,而后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把扫帚就要冲过去揍人,自己的儿子不知轻重,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跟着不识数,万一在国师面前留下一个教子无方的印象,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这个时候冲过去把那臭小子揍一顿,这时赖永清情急之下能够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他也铁了心要给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点教训,因此也就顾不上失态不失态,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就要动手。
这时,楚良才才在座位上站起来,望着一脸怒意的赖永清,于是马上抬起手指着赖永清抓着扫帚的手,有些不悦地说道:“赖知府,你这是做什么?”
楚良才开口,赖永清冲出去的脚步这才停下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国师请见谅,小儿不知尊卑,在国师面前如此放肆,都是下官教子无方,下官这就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楚良才眼神立时变得有些难看,指着赖永清气道:“你给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贸然在这里大呼小叫,未免有些太不稳重了,真不知道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当上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赖永清立时尴尬地站在那里,眼睛瞟了一下赖海宁,看到儿子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心下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于是垮着脸转身把扫帚放回原处,又施施然走回来,一脸诚恳地说道:“国师恕罪,是下官太过孟浪失态了!”
楚良才叹了口气,对着赖永清说道:“你呀!都几十岁的人了,对待子女怎可如此简单粗暴?我原本还想着等你回来夸奖你一番,说教出来一个好儿子,可是你……唉,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
“啊?”赖永清顿时一脸惊讶,嘴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国师不仅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反而要夸他赖永清教出一个好儿子,可这方面赖永清心里面最清楚不过,他可不记得自己教过自己的儿子什么东西。
偷偷地用眼角瞥了一下自己的小儿子,看见这小子也因为楚良才的话而惊讶不已,但随即少年人的脸上就露出了满满的感动之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赖永清心里颇不是滋味,看来自己当真是误解了自己的儿子,突然间又想起自己只是“啊”了一声,还没有对国师表态,于是郑重其事地对着楚良才说道:“国师见谅,下官真的知错了!只是小儿向来愚钝,下官竟不知他何德何能受国师青睐?”
这是实话,赖永清平日里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却根本想不到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国师如此的夸奖,到时这一年来,小儿子几次扭扭捏捏地跟他这个知府老爹说想去申州求学,甚至还要撺掇自己的小女子一起去,赖永清自然是舍不得的,因此果断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打那时候起,小儿子在他面前更加少言寡语。莫非?跟这个有关系?
果不其然,下一刻楚良才就指着旁边桌子上一个有些陈旧的手抄本说道:“你可有个好友的儿子叫尚鹏飞的?”
赖永清仔细想想,昔年还真有一个至交好友尚之远跟自己家住的不远,他家的儿子鹏飞跟自己的小儿子很是玩得来,于是当即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
楚良才脸上露出了微笑,指着一旁的赖海宁说道:“你儿子海宁跟尚鹏飞交好,这孩子如今在申州求学,特意寄了自己的学习笔记给海宁,我刚才都考察过了,这数学一科前六阶已然精通了,自学能达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楚良才话音刚落,赖海宁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他耍小聪明故意接近楚良才,本就存了让这位国师大人替他在父亲面前当个说客,因为尚鹏飞在给他的书信中,把楚良才夸的就像神仙下凡一样,因此他就悄悄地记在心里,如今好不容易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怎么能不试一试呢,故而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出儿。
只是赖海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国师大人居然对他如此褒奖,自己这一年多来的辛苦努力真是没有白费,得到他人认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情不自禁就流下了眼泪,未免让国师和父亲看到他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只好悄悄地转过身,默默擦去眼角的泪痕。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赖永清,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私底下竟然如此用功,可笑的是他平日里总是嫌弃儿子太过娇气,圣贤文章都读不好,以后注定是个没出息的货色,殊不知人家早就另辟蹊径,学上申州新学的内容了。
想到申州新学就是眼前这位国师一手创立的,能从他嘴里听到表扬自己儿子的话,那就说明赖海宁这小子在新学这一方面的确有些潜质,看来自己阻止儿子去申州求学倒是他这知府目光短浅了。
想到此处,赖永清老脸一红,有些忐忑地对楚良才说道:“下官惭愧!之前小儿曾跟下官说想去申州求学的,是下官觉得此去申州路途遥远,到了那里无依无靠的,因此就没有答应,没想到这小孩子家家的终究还是不死心,都是下官的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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