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气软下来:“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怕我?”
“我……”她半天说不上话来,只是惊颤的望着他,他叹了口气,不再问下去,轻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若轩,你不必怕我的。”
她苦笑,并不答话。他说的这句“不必怕我”,谁又能知道会保持多久?也许第二天,没了这些暮光浮云,没了这些山花芳草,他又脱去了温情的外衣,摆出一张冷冷的脸。
她又该怎么做到不怕他?他大约猜出她心中所想,天边霞云,却似是一道道屏障。夕阳无限,却近黄昏,他想抓住她的一切,却只能在这明灭交界,抓住她冰冷的手,哀叹似水流年。
他随手摘了一朵曼珠沙华,递在她眼前,说道:“若轩,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那朵曼珠沙华鲜红似火,映在她眼中,竟成了她心口永不愈合的伤。那天她第一次来他的别墅,那天她把自己给了他,那天她就认出,这漫山遍野开着的是悲伤的彼岸花,那花的嫣红,便是她落在床单上的痛。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逐渐转暗,他周身那层暮色也淡了,他两根手指捏着花茎,轻轻摇了摇,对她说:“这花叫曼珠沙华,我来这之后,听当地人说起才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彼岸花。彼岸……”
他托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无法言说的伤感。“我总是会想到我们,同岸的人,到头来却还要相隔彼岸。”
她心中一痛,小手搭在他腰间,细细弱弱如丝带缠绕,她说:“宏骏,其实……我愿意跟你在同岸的。”
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背过身,看着那渐沉的夕阳,光并不刺眼,马上要被黑夜所取代,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睁不开眼睛。
眼里的刺痛,传入心中便成了难以言说的伤,自从他父亲坐牢的那一刻,自从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与她再也不是同岸之人。她看着他的背影,凄凉涌上心头,他被落日拉长的身影盖住了娇小的她,她躲在他身后,默默蹲下,似乎他的影子就可以温暖她。
她环抱着自己,嘤嘤啜泣,面前那个身躯再也不会为她挡风遮雨,即使她再贪恋过去的时光,那毕竟都是影子了。
“若轩……”他心疼的看着这个憔悴许多的她,脑海中还是她年少时粉嫩圆润的模样,他也蹲下身子,擎着那朵小花在她面前,笑笑说:
“知不知道这种花都开在哪?我才知道,这种花的生长要求很特殊,常年24度左右的气温,才有可能养得活,太热或太冷的环境都不可以呢!所以,只有山上才适合,尤其是这一片,这里的温度不高,你看……开了这么一大片!”
“你真的知道这种花都开在哪里吗?”她问,眼角滴着说不清的悲哀。
“开在哪?”
“阴间……”她凄楚一笑,挽过他手中那朵火红的曼珠沙华,说道:“这种花开在冥界,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开在黄泉之路的两侧。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他淡然笑笑:“这些都是传说,不足信。”
她捏着那朵花出神,目光似是飘移至无边之界,藏着空洞和神伤,她喃喃自语着:“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
“若轩,你别这样好吗?”他扶上她瘦弱的肩头,隐隐感到她的肩在轻轻耸动,她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知道她一定是在哭。
他突然紧紧拥住她,温暖从他一双大手下传入她的心间,她觉得好过很多,像是蛰伏了一个冬季,厚厚的积雪压在身上无法喘息,春风一过,雪化云开,处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暖。
她也禁不住紧紧靠在他怀里,就像下一刻他便要从她身边消失,这个怀抱从年少时就那么熟悉,这个怀抱从年少时就只属于她。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躺在了那片花丛中,方若轩张开眼睛,面前是他那温和的目光和笑容,她一恍惚,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落英缤纷的时光。
那时他与她携手相伴,两小无猜;那时他与她观遍云海,踏遍夕阳;那时草长莺飞、绿柳长堤,那时他带着她坠露为饮,落花为食……
那是他与她最美的时光,也是他给她最深的伤痛。既有如此,何必当初?既然注定彼岸相隔,又何必同岸相拥?
夜幕已沉,星垂平野,团团曼珠沙华绽放在夜空下,绽放在她身旁,绽放着地狱中罪恶的血红。
她心一冷,转而却是他温热的唇迎了上来。他轻轻贴在她双唇,不若一贯的贪婪,不似从前的霸道,只是那样轻轻柔柔,像含着两颗珍珠,把心中的情全部灌注。他的唇渐渐移到她锁骨,顺着锁骨游移在她胸前,他的吻褪掉了以往的热烈,却多了些经年的柔情。
“宏骏……”她轻唤着他的名,一滴泪滑下,落入花丛中,绽成了水晶的蝶。“宏骏,如果真的到了冥界彼岸,你会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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