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晚上再在留宿酒楼的江渊久违地有了一种名叫家的归属感,楚州城,一个他活过来,走出去的地方,这一晃,已是半年有余,犹记得当时他在茶馆说书讲故事挣银子的时候,生活与现在大相径庭,躺在床上回忆自己来到南清的点滴,他竟是觉得之前在小茅屋住着的时候,也还不错,当然,现在显然更好,媳妇有了,银子有了,名声有了,也就还差一个地位就面面俱到了,儒家圣人总是说有舍有得,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他失去了世子身之后,得到了安宁,地图被他韩叔儿拿出去诓人做筹码,获得了轻松,挣到了大把的银子后,他就失去了痛苦,怪不得世人总拿圣人的话来说通道理,教化众生,这就是在理儿啊。
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江渊登上鞋子来到了窗户边,已经开始凉爽的秋天晚上已经不需要再开窗通风,所以他又轻轻的推开了窗户,楚家咋楚州城的地位不亚于魏青峰在东南境的一呼百应,所以这建造,布局,院子大小,那都是城中的顶尖配置,倒不是说楚辞这个人喜欢奢华,而是实力根本不允许他低调,说句实话得换位思考一番,江渊觉得楚辞这个城主做的,当真是仁至义尽,爱民如子,目光聚焦在下面耍剑一人身上,江大公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为爱发电的男孩。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江渊嘟囔了一句关上窗户,下面练剑的陈安邦一点没有察觉,到底是底子打得薄,若是换成霍言来,估计有心怀不轨的人偷窥,脑袋都已经落地了。
重新坐回床上去,他突然不想接着走下去了,教习天下郎中治疗天花固然是功在千秋之事,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着实有些太长了,若是一边治疗检查,一边走,到张诗雨那边估计都要小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现在想起这事来就头疼,他当初怎么就跟李清平接了这么个活?
蹬腿甩掉鞋子又躺下,他脑袋里全部都是关于纠结继续不继续的想法,琢磨了半天两权相较取其轻,他也没能抉择出来:“算了,晚上还是不做决定了,等明天再说吧,便宜老爹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江渊睁着两眼自言自语,韩清晏给他安排了很多条路,其中有一条就是八月初,走长途,本来他是觉得这一条路走的机会最小,但是在魂丘城碰见天花之后,他就有些意外了,而等到他被宣召入京之后,他才知道身边这个军师,为啥能叫棋谋双甲了。
算无遗策用来褒奖人大多都是溢美之词,但用在他韩叔儿身上,他总觉得有些不够,似乎从始至终,韩清晏都没有一次算错过,只要事关他的大事,每一次都精准无比,这次也是一样,他刚走两天,京城就发生了笼络人心,天子下令严查的事情来,偏偏秦讣闻还在这时候下了台,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是不是这位相国对天子怀恨在心,而这一手倘若是他没走的话,那秦讣闻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之后,他紧接着就得是第二个,他那弟弟在太医院躺着,真正的幕后之人毫无线索,要说怀恨在心,他相信,凭借南清朝臣的笔墨功夫,针砭自己绝对熟稔(ren)无比,甚至都能给他写出花来。是非之地出是非之人,江渊并不觉得在大染缸中自己不会变色,无法完全保证的事情,一般来说还是少试为妙。
正在他回想诸多事情之时,他的房间门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从床上坐起身来,他去开了门,大晚上找他,应该是有什么事儿。
房间门打开,楚一一做贼一般的溜进门去,江渊探头看了看外面,并未有他丈母娘派来的人手,他这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楚一一进门之后就直接从后面抱住了江渊,后者站在原地转身,然后搂紧了怀中女子。
“色胚,我想你了”楚一一紧紧抱着江渊,抬着头,小脸的表情似乎是要哭出来了一般,江渊见状抚平其有些愁容的眉心,双手松开捏住楚一一的小脸,他轻声道:“我也想你了,这次出门,不行的话就和我一起吧,楚叔叔那边,我来讲”
楚一一忽然哭了出来,不知是因为思念成疾,还是说泪腺发达,江渊手忙脚乱的擦去其眼泪,楚一一在这时候忽然又道:“我才不去,我要在家里等着你来娶我,爹和娘自从上次见你了之后,对我可好了,他们是怕我嫁给你之后不回来了,我要陪陪爹娘,以后嫁给你,就不能经常回来了”
“说的也是,今年年底就找个好日子,把你娶进门来,做我老江家的儿媳妇,我爹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他儿子能娶这么好一个媳妇”江渊没有过多劝慰,楚一一听见这话轻轻的嗯了一声,两人抱着唠叨了好一会才回到床上,江渊睡在边上,楚一一睡在里面,已经开始担心江渊会动手动脚的楚一一在脑海中幻想了许多种场景,但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一点不解风情,竟是抱着他睡着了,习惯了江渊手脚不老实的她,因为自己投怀送抱,对方无动于衷的缘故,她气得差点把人踹下床去。
楚辞派来的手下满头大汗地挂在窗户外,最后是虚惊一场,见到江渊呼吸平稳,已经完全睡着后,他终于放下心来悄悄离开。
心中有所不甘的楚一一并未发现外面有人,她现在很矛盾,既想江渊动手动脚又不希望其太过分,患得患失的滋味让她很是不舒服,反手搂住江渊的脖颈,在这种纠结之下,她没多大会也睡着了。
霍言出现在了楚辞的书房中,两人秉烛夜谈,作为跟着江渊最久的手下,霍言对于某些事情,甚至比自家主子还清楚,就比如这次出门治疗天花一般,在常人看来,江大少爷有这个本事,天子也发了话,那就去做为民谋利的事儿,可事实上,这次离开京城,不过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鹬蚌相争已经到达了则不可开交的地步,他们留下来会让多方人不敢放开手脚,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可真正用过心的人应该都有清楚,他们少爷手里握着的手段,绝对可以让众人伤筋动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当然,有实力和傻事两码事,既然可以直接进入最后的争夺,那刚开始如大人揍小孩的情节,完全没必要出手。
楚辞对自己这个女婿很满意,即使江渊现在只有孤身一人,霍言和楚辞唠叨了不少韩清晏与他说的话,后者多半是听着,不怎么发表意见,他们老楚家世代忠良,到了他这里,虽然失去了是实职,但这个骨气,传承的精神,他却是不能丢,不出意外,这两天京城的"入朝勤王"圣旨就会下发到他这楚州城,章台王家在的时候,他们做个后勤就基本把事儿摆平,完了后还能分得一杯羹,现在不一样了,世家的联合倒台,在大是大非的舞台上,粉墨登场的角色换了配角,他也是听了霍言的话之后才感慨起来,韩清晏确实下的一手好棋。
“那就这么说定了,届时去了京城,韩军师的话,我会斟酌考虑的,还有一件事,我想着要不要和江小子说一说,现在有些拿捏不准,你和江渊形同一人,不如你来做决定”楚辞扔了一个烫手山芋,霍言苦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得楚辞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木簪,没有流苏,看着光滑至极,充满了包浆,末梢雕刻的是个桃花模样,霍言看见这个木簪之后忽然愣住了,然后难以置信抓过簪子激动道:“楚城主,这东西你在哪儿弄到的?!”
霍言的语气激动至极,楚辞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何人所送,管家说是一名乞丐送来的,当时那人已经不行,管家接过东西,那乞丐就说了一句韩先生,便一命呜呼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楚辞简单叙述了一番,霍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手中不断婆娑着桃花木簪,好半天之后,他才将其穿进了头发中,轻轻叹上一口气后,他解释道:“侯爷当年在外征战之时,手下有几个人才,他们与天上的北斗七星相映衬,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他们分别对应七个人,这簪子,是当年侯爷亲手制作后赠与我们的,现在我这里已经有三个了”说着霍言将手中的桃木小簪插入头发中,借着烛火间,楚辞瞧见了朱红色的剑穗发簪,还有一个剑形发簪。
“楚城主,今天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明日我要告诉少爷,清江南的布局崩盘不该在此时出现,实在抱歉,不能让少爷在楚州城久留了”霍言站起身来,给楚辞行了一礼,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楚辞第一次感觉到他那女婿的属下认可楚家人,这并非是说他们楚家低人一等,而是双方现在是彻底没了相互猜忌,真正的成为了一家人。
“。。。。。。”
第二天一早,江渊被怀中的楚一一惊醒,原来是这小妮子昨晚上不知做了什么梦,竟然是哭成了小花猫,他刚睁开眼,就被扑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不哭了,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
江渊用手抚摸着楚一一的头发,然后又轻轻拍其后背,后者呜咽着道:“我梦见你。。。。你走了,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呜呜呜”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江渊单手箍紧了楚一一,后者过了好大一会才平复好心情。
江渊面色如常,但是他心中却远不如面色平静,没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个秘密,藏着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他也时常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的月圆,日食之后忽然神魂出窍不知所踪,若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压的太紧,他也难以抑制那患得患失的感觉,说到底,他也是个有正常思想的人,也是一个有感情的高级动物。
两人拖了半天才起床,出门之时,楚一一小脸红扑扑的,目光不自觉得看了一眼江渊的双腿,她淬了一口色胚,逃一般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江渊躺在床上面色舒坦,回想着刚才的温热,他忍不住的心驰神往,还是雏鸟未展翼,一见风雨竟着迷。
楚家府邸的早饭很早之前就结束了,江渊吃的是厨子后来做的饭菜,若是上次来,他是定然不敢这么做的,但是这次,有佳人作伴睡得稳当。
霍言在江渊吃饭的时候一直在门口站着,看出了其有话想说的江大公子草草结束了寡淡的早饭,然后去了凉亭之中,霍言踌躇了半天之后,最后在自家少爷的一句,“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就行”下开了口。大风小说
关于七星之事,江渊知道一些,就比如他韩叔儿是其中的天枢,而阿衡是开阳,霍言是天权,千面是天玑。
“少爷,昨日楚城主给了我一个东西,是清江南沁音的簪子,侯爷在清江南留下的后手应该是崩盘了”霍言拔下了头上的桃花小簪,将其递出被江渊接过,后者手中婆娑着簪子,然后道:“她是摇光?”
“嗯,不过现在不是了,我想清江南应该是出大变故了,侯爷给摇光留下的人手至少三十人,并且都是弓马娴熟的老卒,不是事发突然,以雷霆手段沁音不会出事儿”霍言的话说的比较委婉,他家少爷在乎张姑娘和楚姑娘的程度,一点不亚于自己性命,这事儿他要是瞒着,以后肯定出隔阂。
“老天不给安生啊,这边的郎中安排的怎么样了?”江渊捏了捏手中的簪子,然后抬头询问。
“有楚城主帮忙,事情简单多了,昨天就已经步入正轨了,安邦在盯着,苍灵也去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下午出发清江南,我去和楚叔叔借几个军医来,途中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江渊拿着簪子走了,霍言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是没开口,沁音是个很好的姑娘,只不过他家少爷还没有见过,拿走簪子他大概知道结果如何,人走茶凉,在谁身上都一样。
“希望苍灵不会让少爷失望”霍言对于紫衣女子不喜欢,也不讨厌,唯一有的应该就是敬佩,女子习武比起男子不知难了多少,苍灵能够和他打成平手,足以看出底子打得有多好,习武之时又有多努力。
当日中午,江渊在楚家吃了一顿鸿门宴,饭桌之上,他每动一下筷子,就会被点上一句,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他的岳父和岳母接纳了他,这是好事,但在此刻却让他心中有些闷的慌。
一顿饭吃完,江渊心中积压了一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楚一一心思玲珑,陪着江渊在凉亭内谈心,试探了许久,才得到清江南出问题的事儿,比起来江渊的犹犹豫豫,楚一一这个见了江渊身上就如同抹了胶水的姑娘,竟然是生气的怀抱双臂,不在与江渊说话,态度代表语言,江渊知道,这是让他做决定,有些事不能拖,可他却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楚辞那边好说一些,但是他的丈母娘那边,无疑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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