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人向我那朋友的经理商量,情愿出点代价,收买他的版权,由三千块讲价,直讲
到五百块钱成交,这一部小说就此无影无踪。这不是十二回回目卖了五百元吗?”
杨杏园笑道:“你这话告诉我是不要紧,若是告诉了别人,在报上索性来个新闻界
之新闻,又要生出许多是非呢。”陈若狂道:“我原知道你是一个不管闲事的人,
我才告诉你。”说着又把许多的话,来恭维杨杏园。杨杏园等他恭维够了,才拿出
一张五元的钞票交给他,说道:“我这两天也闹饥荒,对不住,只有这个数目,你
带着使罢。”陈若狂接着钞票道:“是是!我很能原谅的。”说了几句话,他就走
了。
原来他在二等窑子里留宿过多,身上已经染了许多毛病,这个时候,他正在害
淋症。头里两天,他并不知道,每天晚上,依旧到二等茶室里去胡缠,后来觉得坐
久怪不方便,又很痛,在小解的时候,低头一看,嗳呀,下身全不成个样子了。那
一股腥气,触着鼻子,不由得人要作呕。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常听人说什么
淋症,就是这个东西吗?这如何是好呢?这是平生破题儿第一遭的事情,又不好意
思问人怎样医治,仿佛记得报上不要紧的地方,那卖药的广告里面,有什么五淋白
浊丸之类,从来没有注意过,现在何不查它一查。想着,就把所看之报纸,翻了几
种。这一查,长了许多见识,才知道这个症候,有许多名目,和许多关系。不过卖
药的广告,都说他的药好,不是一个礼拜断根,就是不灵还洋,或者是一用就好。
到底买哪一样好呢?拣来拣去,就从中拣了一样定的价钱最贱,说得最有效验的丸
药,买了一瓶。谁知这种药,报上的广告,尽管说得灵验,吃了下去,却不见得好
在哪儿。他既不好意思问人,更不愿意到医院里去诊治,就依旧在报上广告栏里胡
乱再去找丹方。甚至胡同犄角上,禁止小便地方,所贴那些花柳专科的广告,也偷
着瞧它一下。于是今天换一样丸药,明天换一样丹方,闹了整个礼拜。到底后来打
听了一种西药,叫做什么“三代爱美”的,都说很有效力,他就去买了一瓶试试,
吃下去觉得毛病好些。可是这样东西,贵得厉害,一瓶只能用一昼夜,价钱却是两
元五角。他为医病起见,没有法于,只好咬着牙齿去买,不上十天,已经花了不少
的钱。他问杨杏园借钱,正是为医治淋症。昨天晚上,极力敷衍杨杏园,无非是想
多借几个钱,把病诊好。
谁知他淋症好了,别的病又发了,从这天起,精神疲倦得很,四肢常常作寒作
热。心想这是小病,不要紧的,也就没有理会。他报馆里除了那位王天白而外,还
有一位编辑,这人就是杨杏园同乡黄别山。他看见陈若狂一天疲倦一天,便道:
“若狂,我看你脸上一点儿血没有,你表面上虽能支持,你内症可是很重,我劝你
还是找个大夫瞧瞧罢。你不信,你把镜子照照你已经不像个人样了。”陈若狂听了
这话,当真把镜子一照,果然眼睛陷下去许多,脸上白里转青,像蜡人一样,不觉
吃了一惊。心想:“我不过是一点小小感冒,怎样病得这般厉害,再要不医治,恐
怕真要成大病了。”他决定的主意,就到他一位同乡陈大夫那里去诊病。这人认识
的阔人很多,是由十多名同乡议员,公函警厅,保准了的免考医生。手段虽不能十
分高明,门诊费却走二元,出诊也是五元起码。北京阔人有个最怪的脾气,是爱贵
不爱贱,所以他的生意,居然很好。这天陈若狂到他那里去瞧病,因为同乡的阔人
都信任他,以为总不会错的,所以并没有考虑,一直就来。他到了医生家里,照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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