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眼睛去看他,他正望着我,脸上浮出愉悦的碎光,仿佛立刻就要将我淹没。然后他的脸慢慢在眼前放大,室内飘着梅香,像是有醉人的魔力。
我的手局促地撑在桌案,仿佛松开了不对握着也不对,眼睛也不知道该去看哪里如何眨。我很是慷慨地想,既然如此,那干脆闭上吧!
于是我便阖上了眼帘,等着他为所欲为。诚然我没有什么经验,但我知道现在氛围格外适合做些少儿不宜的事。心脏怦怦地跳着,不知是要应和一种新的节奏还是嫌弃原有的节奏。
鼻端的浮香渐渐晕开,有梅花的味道,也有梨花的味道,可我却没等到他任何动作。
疑惑之余小心地掀开左眼眼皮偷看,他蓦地笑开了,脸与我的仅隔了两拳的距离。他的右手压在我手上,慢慢收紧:“方才……你在想什么?”
“啊?”五雷轰顶,连脸都烧起来。真是自作多情孔雀开屏,我多么想找到一个地洞钻进去啊,可他偏偏紧握着我的手,不给我任何逃开的机会。
他伸出左手蹭了下我的脸颊,又触了一下额头:“脸都红了,难道是在想……”
“不是!”我一口否认他说出什么要亲热的言辞。胡思乱想还被别人看穿了,这人都丢到花果山水帘洞了,看他似乎没打断算放过这个话题,慢悠悠开口:“嗯?不是什么。”
本欲脱口而出的“亲热”两字被硬生生吞下,我用力抽出手躲到身后,咬牙切齿:“不是花果山,是高老庄!”你妹的,人都从孙悟空家丢到猪八戒家了……可这让沙和尚的流沙河和唐僧的东土大唐情何以堪啊?
“什么?”高长恭很不解。
我起身,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两三枝梅插进瓶里:“我这不是摧残梅花,而是摧残你!”
他:“……”
我说:“你就是这瓶梅花!”说罢我便捧起瓷瓶丢去门外的雪地里,任由它们接受风雪地洗礼。
待我回来时,高长恭还愣愣地看着我,虽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一定是没想明白花果山和高老庄是什么。我心里嘿嘿地笑着:谁让他欺负我呢,若是下次他再欺负我,我就说出白骨精吓唬他!
…… ^ ^ ……
“呀!太极殿里都快乱作一锅粥了,你竟然躲到这里清净着,真是聪明啊!”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待到滕郢舟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时候,高长恭在安静地看书,莲洛安静地守着烧水,而我则是安静地啃酥饼。
喷香喷香还浇着咸菜丁的酥饼是林旭一早送来的,虽然在高长恭眼中,林旭的价值不该是做一个用来送酥饼的人,可他跑来的这一趟,委实只做了送酥饼这一桩事,我觉得很奇怪,但奇怪归奇怪,我自然不会因为不明白这个问题而放弃吃东西。
“这不算躲,忙了数十天总该歇歇。”书翻了一页,高长恭才搁下书,“何况叔兄之辈的人很多,少一个多一个也不明显。”
“你就不怕他们谁上一书,把你调去荒山野岭锄地种苗?”滕郢舟正凑在炭盆边烤手,侧头冲着高长恭眨眼,“四殿下,你若能演一出拔苗助长的戏码让我们大家乐上一乐,那我们也真算得上是此生无憾了,哈哈!”
这样挖苦的话若是对我说的,我一定扑上去凑得滕郢舟满地找牙。不过高长恭不是我,不会选择我的方式,他也不是一般人,不会选择一般人忍气吞声或是破口大骂的方式,他仅是轻轻一笑,这笑容疏淡如烟,风一吹便散去了。
他把书码放整齐后不忘理了理袖口:“荒山野岭?莫非你指的是沧州的……滕家?”
滕郢舟没接话,我觉得他的脑袋一定是还没反应过来,高长恭已经继续说了:“也好,恰巧能如你在我这里凑吃蹭喝一样,也算是扯平了。”
滕郢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到自己和自己的家被人奚落一番两人,张口怒道:“你家才是荒山野岭!你全家都是荒山野岭!赶紧让皇帝陛下把你调到犄角旮旯去吧,公子我不但不救你,还要狠狠的落井下石!”
都说女人善变,这男人也是很善变。前一刻还在揶揄取消别人,下一刻便恼羞成怒,我暗自咋舌:滕郢舟不愧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极品!
高长恭很大度,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嗯,既然遇到,我今天请你喝茶。”
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滕郢舟不情不愿地点头应承下来。我掸了掸瓷瓶底部的尘土,心想,此话题应该算就此打住了。
不得不说滕郢舟很会挑时间,架在火上的铜壶中正有清水滚滚腾卷,翻出数朵水花。
莲洛执壶洗盏、冲茶、刮沫……指上的动作灵活优美,不消片刻,我们三人的面前已各自端放了一个紫砂茶盏。
我不会茶艺,也不懂品茶,在我眼里茶与茶都一样,没有什么会有特别之处,这就如不会喝酒的人总觉得酒辛辣苦涩,甚至认为不如白开水好喝的意思差不多。
端着查翟闻了闻,茶味飘香,肆意鼻间;小抿半口后,竟然唇齿留香,连我这个行外人都觉得冲出来的茶味道这样好,想必这茶和手艺一定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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