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宫莺(口卸)出上阳花’了。我原不认识她,因为我那个朋友华伯平,又是
她的朋友,常常把她的艳史告诉我,又把她的相片给我看,所以她今天在包厢里的
原因,我能猜一个透彻呢。”富家骏用手搔着头发道:“这这这是一篇好小说材料,
这次周刊的小说,我不恐慌了。”富家驹道:“你不要打岔,让杨先生说罢。”杨
杏园道:“她婆家是个汉军旗人,革命以后,她家归了宗,复姓朱。她的伯父,是
做过两三任制台的人,就以她娘家而论,而是极有名的人家,那也就不必细说了。
因为她自幼儿就是风流俊秀的人物,这边朱制台的第三个侄少爷,想尽了法子,才
把她讨过来。但是讨过来以后,满清就亡了。所以朱家带着几百万金银珠宝,就避
在天津,过她的快活日子去了。那个朱制台呢,这时已死在南方了。他的兄弟朱藩
台,也死了多年了。剩下了一班公子哥儿,不但象以前一般的吃喝快乐,而且趁着
无人管束,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少爷要快活,小姐少奶奶也不能望着,也是一般的
乐。就是这朱三爷兴的主意,自己玩儿票不足,在家里又组织了一个票社,小姐少
奶奶一齐加入。这朱三少奶奶,最爱的是皮簧,而今家里组织起票社来,她是二十
四分欢喜,就专门学青衣。只两个月的成绩,一家人的戏,要算她唱得最好。他们
虽在家里玩票,百事都是照着外面一样办,各人都起了一个别号。朱三侄少爷,是
‘玉禅居士’,朱三少奶奶是‘鸾笙女史’。这朱玉禅常在义务的堂会戏里票过的,
很多人知道。因他的缘故,大家又知道他夫人也是一个名票,‘朱鸾笙’三字,渐
渐就在社会上驰名了。人家常和朱玉禅说:‘三爷,听说少奶奶的戏很好,真的吗?’
朱玉禅以为人家这几句话是好话,很是得意,毫不犹豫的说,不错。她还可对付几
句。大家听了他的话,便怂恿朱玉禅,也引他夫人到外面来票戏,说了许多次,朱
玉禅不免被人家引诱动了。果然就带他夫人出来票戏。这天是人家的堂会,朱玉禅
自己反串老旦演了一出《吊金龟》。他夫人朱鸾笙反串小生,就演的是《孝感天》。
这个配小旦的,却是一个有名的青衣一树青。象他这样的名伶,本来不能当配角。
一来因这出戏,也可说是生旦并重。二来他知道朱家是个大家人家,他的少奶奶是
个有体面的人,不能不让她一点。朱鸾笙初次在外出台,就有一个名伶和她配戏,
她是多么有面子,心里就有一分欢喜他了。到了后台,有人介绍,一树青笑吟吟的
请了一个安。二人一对词,一树青又说着那很尖嫩又柔和的京白,十分悦耳,朱鸾
笙又有两分喜欢他。”富家驹微笑着对富家骏道:“你不是说要小说材料吗?杨先
生现在就用小说上的章法,和你谈话了。你很不用得做,拿了笔来速记下来就行。
水浒上有个‘十分光’,大概这朱鸾笙也有个十分欢喜,你若是记下来,很够用的
了。”杨杏园果然是套着水济‘十分光’,说着好玩的,富家驹一说破了,再往下
说,就没意思了。于是也笑了一笑,说道:“我不用得绕着弯说了。从这天起,她
就把一树青印在脑筋里。这一树青,本来是在北京演戏。上天津去,乃是赶堂会,
哪里能够久待。因此朱鸾笙就和朱玉禅商量,说是天津住得腻了,可否上北京去玩
玩?朱玉禅哪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可就听了她的话,一同到北京来。他们在北京,
本来也就有房屋的,所以到京里来,也就无异在天津家里。这个时候,一树青正在
天乐园唱戏,朱鸾笙就成了天乐园的老主顾,每天一个包厢。先时朱玉禅还同来,
以后朱玉禅不来,朱鸾笙仍是继续的到。朱玉禅慢慢有点觉悟了,心想他的夫人,
决不是光为看戏要上天乐,必定是于看戏之外,另有所图,便提议要回天津去。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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