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小四合院,金月兰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李姐的大儿子张东林站在堂屋门口,不客气地说:“我妈病了,谁也不见。”
金月兰讪讪地笑道:“金阿姨再有不是,也不能不让我进屋吧?”
张东林退到屋内,像个卫士一样立在右面屋子的门口。张东林的女朋友小蓉端着中药进了里屋。
金月兰冲动地喊道:“李姐,你听我说两句好不好……”里面没有动静。
张东林道:“你已经把钱拿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妈已经说了,那8000块钱就算存了银行。五年定期,你给15000元吧。金阿姨,都算两清了。小蓉,你把妈写的收条拿出来。金阿姨,把密码箱打开吧。”
话说到这一步,再说别的话也没意思了。金月兰大声道:“李姐,月兰是个什么人,日后你会明白的。这10万块钱是你的本钱加红利。你要是还能下床,请出来点一下吧。”说着,把密码箱打开了。
李姐在里面说道:“我这一辈子,也没占过别人的便宜。东林,把咱们该拿的15000元拿出来,送你金阿姨回去。从今天起,我和‘都得利’再没任何关系了。你当娘我捡破烂,也就这样了。姐妹一场,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吧:钱不是个好东西,想发大财的男人都靠不住。”
说话间,张东林已从密码箱里取出了15000块钱,把收条放了进去,看金月兰眼泪汪汪地站着,说道:“金阿姨,啥也别说了,想让我妈多活两天,你就快点走吧。”
金月兰拎着密码箱,晃晃悠悠出了巷子,像是遭人打劫了一样。
史天雄忙迎了上去,“怎么了?她……”
金月兰拉开车门,把密码箱朝里一扔,禁不住泪如雨下,呜咽道:“挣,挣这些钱有什么意思!什么美好的东西,都叫它生生毁掉了,毁掉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激动地用手拍打着车顶。史天雄干咽着,下意识地用手拍着金月兰的后背,没有说话。
猛然间看见金月兰面色如纸,像一滩泥一样贴着车体向下溜,忙弯腰伸手托住金月兰,喊叫道:“你怎么了,月兰?”
金月兰无力地睁睁眼睛,慢慢摇摇头,断断续续说:“老……老毛病,一伤心……就犯低血糖……喝点糖水……送我回去……”
史天雄忙把金月兰抱上车,到附近买了一听可口可乐、一包白糖,开车直奔宴园小区。
金月兰躺在床上,又喝了一大碗白糖水,才慢慢缓过劲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看见史天雄又端来半脸盆温水,金月兰挣扎着要自己起来洗手洗脸。史天雄抓住金月兰的双肩,轻轻把金月兰放平了,深情地看着金月兰说道:“让我来吧。”说着,从水里捞出毛巾,拧了拧,展开,仔细地在金月兰脸上擦拭起来。金月兰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击中了。软绵绵地,静静地躺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屋顶的灯。史天雄仔细地擦了金月兰的脸,仔细地擦了金月兰的手,也有些激动起来。
20年了,他们终于等来了这第一次亲密接触。这次亲密接触来得太迟了,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像同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样,在激烈战斗的间隙里,相互帮助着包扎伤口,相互交流着战斗经验,目的似乎只有一个:为了更多地消灭敌人。史天雄一边擦拭着,一边轻轻地说着,“太危险了。你什么时候落下了这个毛病?这种关键时期,你可不要病倒呵!这就像打仗打成了胶着状,谁能够顶住,谁就是胜利者。困难当然还会有很多,只要我和你没有倒下,‘都得利’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你听听那些孩子们唱的什么歌?我觉得我走这一步,还是走迟了。好在,我还是走了出来。现在做,还来得及。我越来越坚信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对于中国未来,是有价值的。”这种自言自语,虽然是在激励自己,可也需要得到倾听者的反馈。又独语了一会儿,史天雄发现了异常。金月兰的两手热烫,双颊绯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晶莹的泪珠儿,像清泉一样,从两只眼睛里汩汩流出。史天雄把金月兰的软绵无力的手紧紧抓住,愣愣地看着这个像进入了迷幻或醉酒状态的热烫热烫的女人,不知所措地问:“月,月兰,你,你又怎么了?”
金月兰的思绪早就滑向自然而纯粹的女人的思维模式里。她不再是一个身披戎装的女战士、女英雄了。她仅仅是一个女人,是一个需要爱,需要爱护,甚至需要征服的女人。一个英英武武的男人,在她病弱的时候,这样仔细地擦洗她的脸、她的手,这还是第一次。这个男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呀!是她在少女时代都愿意身心相许的男人!这种如梦似幻的情景,难道真是现实吗?如果它真的是现实,那么,前20年所经历的苦难,和眼前遇到的艰难,一种早已中断了的,在最近一两年努力寻找却还没有完全找到的感觉和记忆,慢慢有了温度,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因为冬季过于漫长,因为倒春寒的频繁光临,这种苏醒的过程,也变得绵长起来。听着史天雄的喁喁诉说,她又觉得这种两个人的世界不大真实。其实,她那完全苏醒了的成熟女人的身体,已经先她的理智,控制住她了。这种渴望男人全面进入的念头,早像一个电闪,把她着着实实地击中了。听到史天雄关切的问询,金月兰突然来了力量,挣脱了史天雄的手,又把史天雄的双手死死地抓住,紧紧压在起伏的胸前,喃喃地问一句:“天雄,你爱我吗?”
史天雄不加思索地点点头。
金月兰用毛巾擦擦眼泪,急急地追问一句:“你真的爱我吗?”
这确实已经不是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史天雄已经成功地解决了。袁慧、陆小艺,都没有真正赢得他作为男人的全部情感。梅红雨呢?她只是史天雄生命中一片独特的风景。他对梅红雨的感情,是因为陆承伟的存在,才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地出现过。如果没有陆承伟对梅红雨近乎疯狂的追逐,梅红雨只不过是长得像他少年时喜欢过的一个女孩的小姑娘。经过这次变故,他已经完完全全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已经为自己潜意识里把梅红雨当成一个女人来看,羞愧难当过。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他生命的另外一半啊。他曾经对这个女人隐瞒过自己已婚男人的身份;他曾经在长达三个月的巡回报告途中,在十几次春梦里和这个女人一起出现在无数个稀奇古怪的场景里;更重要的是,他和这个女人有着几乎可以重叠的精神世界。
史天雄抽出自己的双手,捧住金月兰滚烫的脸,用宣誓一样的口吻说:“月兰,我是真心爱你的。”
金月兰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住史天雄的手腕,幽幽地说:“20年了……我终于等到了……我……我想用我的整个生命,感受到这种爱……现在就要……”
史天雄听到这声召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他感到一个压抑多年的另一个自己突然间苏醒了。10年了,他第一次感到来自于生命源头的强烈冲动。自从陆小艺对到部队探亲不再热衷之后,史天雄渐渐地也把做爱当成了一种丈夫必须担负的责任和义务。长时间受一种理智的支配,这种能力不可扼制地在蜕化着,最后干脆进入了冬眠期。这种状况,让史天雄感到悲哀。在很多个夜晚里,他曾经期待过让人激动的事情进入梦境,结果,青年时期经常经历的梦中时光,从来都没有重现过。有的时候,他也对这种过早出现的苍老征兆感到恐惧。毕竟,他还不到50岁!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另一个自己醒了过来。我还没有真正老朽!这个发现让他激动起来。他像是一个突然被冲锋号惊醒的战士,无所畏惧地冲杀起来。
城池不但没有设防,而且用20年的时间准备了这次入城的狂欢仪式。当他们共同在辉煌的华彩乐章的伴奏下,从高潮归于平静后,他们首先表达了对生命的无限感慨……
“都得利”的危机,并没有因为史天雄和金月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得到缓解。工商银行已经明确表示:中止和“都得利”特殊形式的合作。史天雄和金月兰试图说服对方,结果却是徒劳的。银行的最终答复是:如果你们年底能够如期还清以前的贷款,才能证明你们真正度过了危机。
第二天下午,金月兰接到了李姐的一个电话。李姐的儿子张东林执勤时,把刁明生抓住了。李姐不愿意再踏进“都得利”的大门,要把刁明生送到宴园小区,当面鼓对面锣说说清楚。
史天雄和金月兰刚进屋,李姐和张东林就把刁明生带到了,李姐冷冷地说:“他是不是当了什么间谍,卖了你们的东西,你们问他吧。我也想听个音儿。东林抓住他时,他还在蹬小三轮,不像是发了横财。明生,你到‘都得利’后,做了什么恶事、坏事,一五一十讲讲吧,要说实话,免得皮肉受苦。”
刁明生已经领教过陆承伟的厉害,哪里敢说出真相?再说,人家还磁盘时,连指纹都擦掉了,说出真相又有什么用?说了,没有任何好处。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是吓唬胆小鬼的!刁明生一路上已想明白了利害,叹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你们。我刁明生摊上这种命运,没什么好说的,只有认了。我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步走错,百步都错,也怪不得谁。”伸手想挠痒痒,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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