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探测扬州行宫的府邸地形;到察看行宫里守卫士兵的人数和换岗时间;到斟、查出十四被关押的地点;到预备好用于买通行宫后院看门人数百两的黄金;到购买迷昏难缠白朗侍卫的迷药;到预定好偏离守城将士主力的逃跑路线;最后——他们来到了这里。仿佛下棋一般,只需要最后这么一步,轻轻地在棋盘上摆放好结局的落子,他们就完全地胜利了。于是,死士们,特别是小岳子,一个个睁着红红的眼睛,屏住呼吸,朝这处平时守卫士兵极少的古城门的关卡入口一步步靠近。
风雨交加,雷声轰鸣。恶劣的天气遮挡住他们的眼睛,叫他们一时看不清远处的情景。直到勒着缰绳来到关卡入口处,一道划破天幕的闪电才叫他们把眼前的事实看清。小蝶第一个失声惊叫出来。因为,在她眼前呈现的不仅是人头攒动的士兵,不仅是比雨水更冷比风更犀利的兵器,还有两个同时阴沉着脸的男人。胤禛和年羹尧如地狱使者般矗立在那里。
☆、CHAP109 江南梦碎——终结1
胤禛恶狠狠地盯着马背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看了好一会儿,忽而斜着眼,递给身旁为他撑伞的年羹尧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把伞交给常喜,接过身后清风递来的另一把伞,走到十四的坐骑“旋风”身边。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此时的允祯,抽搐着嘴角,却面对马背上的女人说话,
“小蝶,皇上叫你过去。”
没等年小蝶开口,允祯的声音从她后背传来,
“看来,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啦。真是不忍心和你告别呢!”说完,他环住她腰间的手加大力道,带过她的身体微微后仰,就势在她耳边亲了亲。
“十四……”小蝶欲言又止,不知该在此时说些什么,贫乏的安慰显然不是允祯此时需要的。在逐渐增多的灯光映照下,在风雨依旧蛮横的深夜里,越来越多的士兵出现在胤禛身后,有护驾的侍从,也有守城重装待发的军士,他们一个个头戴斗笠,穿赭褐颜色的蓑衣,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好似一大团攻击对手的雄峰,已做好战斗的准备。
敌众我寡的态势再明显不过。小蝶惊讶于这个残酷的事实。回过头,她越过十四的脸,又看了看身后死士的人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即使十四这边都是能以一当百的死士,即使他们都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可是,有些事已经注定。精神离不开物质,就好像皮肉离不开骨架一般,两者都需要具体的支撑物。这种支撑物应用到战斗对决的时候,就化作战斗力,也就是各自的实力。此刻,小蝶在胤禛这边看到的实力好比一头大象;而在允祯这边呢,他们的实力落在小蝶眼里,却好像一只小蚂蚁。蚂蚁的力气能大过大象吗?这个问题就好像说螳臂当车也会可能的事情一样,一样地可笑。
然而,小蝶笑不出来。她想哭,想发声大哭。她不仅把十四连累了,还就要把他害死了。随着年羹尧一个侧头的动作,“大象”立即把“蚂蚁”包围了。双方的刀剑虽还没有触碰,但比这暴风雨更可怕的东西却已经在黑夜里悄然滋生,暗暗摩擦,好似就等催化剂一到的化学方程式一般,已蔓延到即将剧烈反应的边缘。
冲突?暴力?厮杀?诸如此类的字眼跳到了小蝶的眼前。不!不能这样!她在心底朝自己大叫,于此同时,用力地摇头,并缩回手。年羹尧的眼睛愤怒了。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抓住她了。该死的,这个固执的女人,他完全了解她固执的原因。所谓是非善恶的道德标准真的在她看来就是高于一切的东西吗?她这个榆木疙瘩的小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这时该向谁靠拢,和谁站成一对的事情还需要别人向她暗示吗?难道她宁愿为了她的那套迂腐的东西而不顾后果了吗?她想死吗?还是说……她真的……真的和十四……有什么……
紧皱着眉,他停止思索,拿请示的目光瞧了瞧胤禛。在得到不耐烦的神色之后,年羹尧的顾忌消失。
“给我上!”
他轻轻的一声吩咐,揭开了沉重又血腥的一幕。
“不!年……哥哥……不要……快让他们停下!”小蝶在风雨声的叫喊显得那样无力。包围的圈子缩小,把十四、岳暮秋和十一个死士们统统堵在中央。紧接着,圈子最外围的一轮攻击降临。数十只长矛从缝隙间窜出,像长了眼睛似的朝十四一干人等的坐骑刺过去。射人先射马的理念被运用到实处。恐怕是碍于此时风大的缘故,长矛代替了弓箭。马匹痛苦的嘶叫声此起彼伏,小蝶吃了一惊,想看个仔细,却被身后的十四捂住了眼睛。
他让她靠在他胸前,一手扯动缰绳,牵引着坐下“旋风”抬高马蹄、扭摆身体及时避开长矛的攻击。和十四同样做法的还有小岳子和另外三个黑衣人。其余的马匹则没有这项能力,很快,被砍断腿脚,倒地呻吟。
虽然,雨水很大,不停地冲击着石板路面,可是,却冲刷不掉鲜血的痕迹;血不停地往外汩汩涌出。除了倒地被戳被砍得一团模糊的马之外,血还来源于一两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这就是小蝶拨开十四手指后见到的情景。嗅着这时的空气,她恶心得又干呕起来。
“不是叫你别看吗?”
十四爱怜地抚摸上她被淋湿的长发,拍打起她的后背。脸上已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向她投去温和的微笑,好似完全忘了此刻的危险,仿佛一个疼惜妻子的丈夫在表现出他的关怀一般。他甚至又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被他的目光看得发窘,小蝶讷讷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话音刚落,十四拔出佩戴的长剑,拽住缰绳,突然朝站在包围圈中央的年羹尧刺了过去。
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似乎还都愣在十四方才展现出异常温和的表情当中,好像正浅尝着温和甜润的蜜糖水,还没来得及回味那停留在咽喉间的甘美,就立即被瞬间涌入齿间的超辣口味刺激!一句话,大家都被十四变脸的速度给吓到。年羹尧也不例外。他的胸口被刺中。
小蝶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直到一个急速又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直到十四的剑尖从那副她曾经熟悉的胸膛里拔出,她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混杂着雨水,年羹尧的长袍被染得变了颜色。手按在胸口,他拔出自己的长剑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用一双猛兽被袭后的眼睛盯住偷袭者,嘴里发出“嗬嗬”的喘息。
“这一剑,是帮小蝶给你的!你这个畜生!”
允祯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圈粗绳,食指转动飞快地打了个结,抓起绳索,抡高手臂,朝目标抛掷。年羹尧闷哼一声,小蝶发现,他的脖子竟被绳子套住。十四更是得意,搂紧小蝶,嘬着嘴唇,仰天长啸,“旋风”深知主人含义,前腿腾空,脖子高昂,撒蹄狂嘶。人有人的悲愤,马有马的通灵,在这风雨交织的沉沉夜幕里,人啸、马鸣汇聚,顷刻间,又一道霹雳横空泻下,把他和他的坐骑照亮。雨水落得更大,粘湿了允祯的鬓角,也粘湿了“旋风”的鬃毛;狂风怒吼得更急,吹动了十四的蓑衣,也吹动了“旋风”的缰绳。霹雳在他和它的背后,风雨在他和它的脚下,天生的威仪震慑住全场。除了胤禛和年羹尧,所有人都被此情此景此声带来的盖过自然的力量所打动。
比起高高在上的某个人而言,十四的遭遇更容易激起凡人的同情。而这时,从他身体里流露出的东西更是把此刻身边众人吸引。小岳子和几个幸存的死士自是满心佩服不说,就连与之敌对的包围他们的一干军官士兵也都是存了惺惺相惜的心思,一个个紧握住手中的利刃不放,谁也不想冲过去,去与这样一位英雄侠士般的人物为敌。
于是,包围被困的局面被突破。随着允祯的又一声催促,“旋风”蜷着脖颈子,迈开双腿,凌空跨越,竟是从包围圈的人头上越了过去。“好呀!”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咽得住嘴边的话,把喝彩声吐了出来,不远处的胤禛听得脸拉得老长,只是想着此乃危急用人之际,不该过多责罚,但饶是这样,还是顺着声音,往正在咋舌的一个长脸汉子狠狠瞪了一眼,才肯罢休。
随着允祯的逃脱,他手中粗绳下拖动着的年羹尧也发出间断的呻吟。原本正为此事焦急的胤禛忽然注意到年羹尧两个近身随从清风和皓月的反应,遂,对于身旁被吓得一脸慌张的常喜,反倒给予安慰起来。
“或许,亮工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常喜,去,叫人远远跟着,暗中保护就行!”
巴不得离开眼前血腥之地的小太监急忙躬身答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飞跑着隐入黑暗里。
允祯搂着小蝶、拖着粗绳圈套里的年羹尧,拼命抽打爱马,一口气越过了古城门的关卡,黑夜里任由“旋风”奋力奔驰,仓皇逃窜之际竟是没能辨明方向,往成堆的饥民区的方向跑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闪电雷鸣终于偃旗息鼓,天空重归黑暗。郊野的气息悄悄在空气中飘散。长草,树林,乱石,土堆……渐渐成了周围的景物。雨这时下得小了,风也减弱了力度,但一片片经受不住风雨侵袭的树叶仍持续原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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