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这样”,叶宋想到了什么,反问,“你不想我明天进宫?”继而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能相信,“你……不想我跟你和离?”
苏宸表情很复杂,心里的感觉也很复杂。和离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从前他巴不得叶宋能够如此的识抬举,可是现在他知道的是,如果叶宋要走,他没有理由押着她不放,因为世人都知道他爱南枢不爱叶宋,可是心里却很不痛快。
从那天晚上看见叶宋单独和苏若清相处时开始,他心里的不痛快都在持续增长。
苏宸沉默良久,不答却问:“你已经找好下家了?”
叶宋怔了怔,随即笑着耸耸肩,刚想要回答,然而这时突然街尾那头爆发出一声凄厉非凡的惨叫,两人都被震住了。叶宋循声看去,街尾一片漆黑,只有两只眼睛大小的萤火般的光亮在风中摇曳,似乎是两只小小的灯笼,照得不远,衬得四周霎时阴森了起来。
苏宸当即驱马往那个方向小跑而去。到了街尾尽头果真是一边屋舍的房檐下挂着两只火光奄奄一息的灯笼,那是一家铺子,铺子的房门大开,门匾上书三个字:刘一刻。
苏宸和叶宋双双下马,朝那铺子进去。里面的灯是熄着的,看得不是十分清晰,叶宋跟在苏宸后面,没怎么注意脚下,忽而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往前倾。苏宸及时从边上扶稳了她,道:“先别动,我去点灯。”
空气中的铁锈味叶宋再熟悉不过了,先前她还在大理寺的密室里闻过一遭,是以不敢大意,苏宸说什么她便依着做,站在原地不动。苏宸敏觉性好,他很快摸到了灯台的地方,旁边放着点火的打火石,他擦了两下便点了灯。
昏黄的光,把整个铺子缓缓照亮。
墙壁四周都安放着木柜,柜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刻章,这显然是一家刻铺。只是再看地面,却一片凌乱,到处都是摔碎的刻章,还有倒乱的桌椅瓷器,一副打斗挣扎过的痕迹。苏宸的眼光转了一圈之后落在叶宋的脚下,叶宋感受到他的目光亦是垂眼往自己脚下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
她胆子是很大,可是妈妈的她还没看到过被杀害的死人啊,且还是凸着两只眼珠子形容异常恐怖的死人,就扑在她的脚边!
她双脚都踩在血泊中,那血似乎尚有余热。她极力稳了稳心神,闭着眼睛后退了两步,留下两只血脚印。苏宸过来,蹲下面不改色地检查了一下这个人的伤口,乃是一刀毙命,伤在喉咙。伤口很深,皮肉翻卷,几乎削掉了他的半边脖子。要么凶手力气很大,要么凶手当时很愤怒。
苏宸一言不发,脸色已是严肃,起来便出门去,摸了摸他的马的鬓毛,然后拍一拍马屁股,马便快速地朝来时的路奔去。苏宸再进来时,看见叶宋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道:“被吓到了?”
☆、第67章:分工合作
叶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望着苏宸,皱了皱眉头,隐忍道:“想吐怎么办?”
苏宸给了她三个字:“出去吐。”
当即叶宋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捂着嘴就跑出去吐了起来。
很快,大理寺的办案人员便效率很高地骑马飞奔而来,闹的动静有些大,吵到了附近熟睡的人家,时不时院子里传出一两声狗吠和孩童的哭啼声。叶宋吐完了,大大咧咧地坐在门槛上,抬手指了指里面,办案人员有两人匆匆进入,其余的守在外面。
叶宋连连深呼吸,自我安慰:“看都看了,不介意再多看一点,不怕不怕。”然后站起来把身上披着的苏宸的衣裳双手入袖穿了起来,紧紧地裹在身上,跳了两脚才再踏了进去。她站在办案人员的背后,斜眼看着苏宸那边,时不时伸着脖子轻轻瞟过,不敢过分停留。
忽然苏宸抬起头来,看向叶宋,严肃的表情微微松弛,带着点似笑非笑,道:“叶宋,过来。”
叶宋装傻:“啊,你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回去洗洗睡吧。”
“伤口深两寸,一刀毙命。”苏宸缓缓说出他检查的结果,“伤口向左斜下,整齐利落,凶手是左撇子,常年用刀。”顿了顿,看着死者凸起的眼睛,“他死时很愤怒,应该是看清了凶手的样子。这三更半夜进刻铺来的,极有可能是来刻章的客人。”说完了这些,才抬眼看着叶宋,“这有可能是一条新线索,你现在要先回去洗洗睡吗,本王让人送你回去。”
叶宋慢吞吞地过来,缓缓在他身边蹲下,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个新鲜的案发现场,就当死的是头驴好了,像是玩智力游戏一样,留下一些线索,来寻找谁是杀驴的人。其实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现场没有这么血腥逼真的话。
叶宋顺着苏宸的话去看死者的伤口,还有死者的眼睛,她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但是她也觉得苏宸说得有点道理。思及国玺被盗又还了回来,国玺是极有可能跟刻铺扯上关系的,于是叶宋决定不走了。越是可怕的东西,越是要鼓起勇气多看两眼之后就会觉得稀疏平常了。
叶宋第一时间要习惯的就是死者那双瞪人的眼睛,她看着死者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来找他刻了什么东西,事关重大,刻成以后杀人灭口?”不等苏宸回答,她便又道,“屋中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说明凶手没有第一时间得手,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况且知道自己要被灭口,他不是第一时间应该感到害怕吗,为什么会觉得愤怒?因而凶手有可能是他的熟人也说不定。”
苏宸怔愣地侧目看着她。
叶宋抬起头来,不明所以:“我分析得不对?”
一点都没有不对。她总是观察入微,从小方面入手,一层层抽丝剥茧一般越来越接近真相。就好似先前在大理寺里对玉公子的审问,句句话听起来都漫无边际,但最终都是直指一个目的的,先是让人放松警惕,然后不打自招。
苏宸移开了视线,也了无边际地问了一句:“你不害怕了?”
“咳,没有害怕吧,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现在习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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