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张蕴兮是她的生母,她爱上了张蕴兮的爱人,张蕴兮不希望她难过,所以师烨裳也不希望她难过,于是便更不能让她见到她,两管其下,师烨裳有了一个绝对不让她接近的理由。
文旧颜挑眉,“汪顾,你从来都这么自信的吗?”
大BOSS抽完烟,拄着那根末梢弯曲恰似发育不良的拐杖,悄无声息地走回宠物店里,默默站到文旧颜身后。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大BOSS甚至还不专心地左顾右盼,可在汪顾眼里,这样的两个人之间,除了默契,便再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加诸其间。“除了面对师烨裳的时候没自信,其他时候都有。”汪顾实话实说。她不认为自己的浅埋深锁能瞒过眼前这个已经由双手环胸变作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女人。
“自信好,自信只伤自己。”
汪顾没想到这句话是由大BOSS来回答的,盯在文旧颜鼻梁上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转到大BOSS脸上,一个小小的灰色身影已经扑到她眼前,紧紧揽住她的脖子耍赖地大喊:“饿!汪小姐,红烧带鱼!”汪顾大概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请客吃饭,主菜必须红烧带鱼,刚准备搂着这个能用弹壳做风铃的小老板说好,小老板却在她耳边腻着她的脸颊,若有还似无,用着与大BOSS一样平缓清晰的声音对她说:“西林冬叶一栋1900,师氏出了点事,昨天刚赶回来的。”谈吐之间,小鬼特有的娃娃调掩去,俨然已经是个大人了。
134——当——
每座城市都会有几个知名的楼盘,比如北京的SOHO上海的汤臣一品广州的凤凰城。在B城,这种坐上的士后可以直接报楼盘名而不用交代某区某路的楼盘中就包括百文于二零零二年投资起建的“西林冬叶”。
就在B城房价随全国房价一道节节攀高之时,西林冬叶每平方售价相较当初的开盘价也已翻了倍,是B城公寓式住宅均价榜上的万年老三,排在它前头的一二名分别是金狮的“观山园”和源通的“四季豪庭”。
一个市民,如果对自己居住的城市有较为深入的了解,那么一定会清楚地知道一个在任何城市里都存在的规律。关于什么人住什么楼的规律。
当然,这里要讲的不是富人住好楼,穷人住孬楼的事,这事儿太浅,没有讲的必要,这里要讲的其实是在一个城市里,暴发户的二奶们都住哪儿,这种粗俗的问题。有人要说了,既然是暴发户的二奶,那肯定受宠啊,受宠的标志就是朝她身上砸钱,往死里砸,暴发户多有钱啊,不在乎一百几十万的房,买就一个字,悍马人家还论打买呢,更何况房子?可是实际情况总会令人唏嘘不已。别以为正室就一定哭哭啼啼,二奶就一定不受委屈。往往一个城市售价最高的楼盘里,住的全是正妻,没几个二奶。
你想啊,暴发户也是人,也是怕正妻跟自己离婚,分掉自己一半财产,带走自己亲生骨肉的正常人。就算不爱正妻,总还爱孩子吧?所以给“家里”买的,肯定是力所能及情况下最好的。
而“最好”总是没有“之一”的,“最贵”总不会是像金字塔一样慢慢往上堆,只比“挺贵”贵那么一两毛白菜钱的,要贵,就要贵出水平,贵出激情,贵出像避雷针般一飞冲天的震撼感,毕竟只有“独一无二的尊荣感”才符合暴发户的审美标准。既然“最贵”没有第二家,那么就算暴发户们再不想委屈二奶也只得把她们往“第二贵”,“第三贵”的楼盘里塞,总不能让正妻和二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吧?那效果也太惊悚了。于是,源通的“四季豪庭”和百文的“西林冬叶”便成了B城的二奶聚集区,周边商铺绝大部分租给美容院和健身房,平民品位的小店可以有,大超市也可以有,但拳头产品一律是摆在收银台旁的那些小盒子,什么特洛伊啊,杰士邦啊,杜蕾斯啊,听说最近还有新品上市,国产双蝶螺旋辣味系列,分麻辣口味和泡椒口味两种,令人不由得像同样爱吃辣的主席一样纵情感叹: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这个冬日里稀松平常的上午,师烨裳皱着眉,痛苦万分地喝完一杯豆浆,决定下楼去给自己买些生活必须品。
在被湖光山色环绕的汉诺威疗养院里住了三个月,期间起居事务都是由院方料理的,她临走,只让人打包了自己带去的部分行李,像牙刷毛巾之类的小东西她一件未曾带回,所以昨晚所用全是文旧颜给她准备的浴室套装。
说实话,文旧颜对她真一点儿也不赖,牙膏牙刷牙线漱口水,毛巾浴巾地巾池边巾,洗发水沐浴露爽肤液护肤乳,甚至连香水都给她准备好了。可是生活用品这种东西吧,并不是最好的就一定是合用的,师烨裳喜欢用中毛牙刷,喜欢用无味牙线,喜欢用厚实些的毛巾,喜欢用不含牛奶成分的沐浴露……这些,全都与文旧颜的品味不搭,所以她只好在一觉醒后劳动自己到小区外围的超市去买。现在,她真有些后悔,昨天为什么坚持不让文旧颜留下那两个专业护士,只为那虚无缥缈形如太虚状若青尘的所谓“自由”。
说走就走,还得给大熊和汪汪买狗粮和罐头呢,久别重逢,总得请它俩吃顿好的。
师烨裳懒懒地从沙发上站起,差点就要手搭凉棚作眺望状寻找客厅的洗手间——这套公寓的门房号之所以会是1900,实在是因为它没有必要叫1901,整个十九楼就它一间房,等于十九楼以下楼层四户并一户,七百多平米的平面,宽敞得像个博物馆。两个客厅,大的那个足有两百平方,小的那个也有七十平方,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比楼下个别户型的主客厅还宽敞。四个房间都可以用来溜冰,不怕打烂玻璃的话,也可以用来踢场室内足球,难怪师烨裳出个门去趟厕所都要给自己鼓半天劲儿方可成行。
十一点过五分,师烨裳从超市后门出来,手中多了辆超市里常见的手推车。前几天刚接好的长发还是显得有些僵,绕在脖子里,感觉很怪,虽然是用自己的头发接的。迫不得已,师烨裳只得在小区的林荫道间停住脚步,褪下覆着唐装的羊绒披肩搭到推车手柄上,松开唐装领口的两颗扣子,慢慢把它们从衣领里弄出来。
师烨裳与咪宝是完全两种类型的女人,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在人前不能有太多动作,否则极容易招蜂引蝶。师烨裳平时不大管这些,因为她总是处在可以被信赖的环境里,就算有人对她垂涎三尺,也没人敢冒着被她用酒瓶子砸开脑袋的危险公然调戏,所以她已经养成了为所欲为的“好习惯”,无论在哪儿都能像在家里一样随性随兴,按常理,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把头发撩得像洗发水广告里的美女那样潇洒迷人,可今天不行,最近都不行,动作一大,她就会觉得头晕,有时晕完还会发点儿低烧,这全是手术后遗症,于是眼下她做什么事都得慢慢来,慢慢来,慢得像打太极那样让人恨不能冲上去帮她把她要干的事情全代劳了才好。
“小姐,要帮忙吗?”你看吧?让你慢,让你慢,有人在旁边看得受不了要代劳了吧?
师烨裳慢慢停下系扣子的动作,慢慢垂下手,慢慢转头去瞧那声音来源:一个长得很像港片大导演王晶的男人站在她背后,露出满嘴烟黄色的大板牙,殷勤地摆着绅士造型,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朝她伸来。
“谢谢,我自己可以的。”她笑着低下头去,额头几丝不甚服帖的刘海滑到鼻梁上,她信手挑开,它又滑下来,没办法,她只好又抬起头来,见“王晶”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她便问:“这位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她低头的原因是她想看看她的鞋尖是不是被雪水弄脏了,她一贯讨厌那些灰色的脏雪黏在与自己有关的东西上,可在别人眼里,特别是在典型猥琐怪叔叔“王晶”的眼里,她这些个动作实在是太勾人了,简直有种欲迎还拒,欲语还羞,欲盖弥彰的美感。所以就算明知道自己那位泼辣刁蛮的二奶正一扭一扭地从路对面朝自己走来,他还是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双手奉到师烨裳面前,“小姐,我很有钱的,你要奔驰宝马别墅现金都可以,如果你感兴趣,只需要给我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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