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培长长地叹了口气,搭手拍拍汪顾的上臂,“汪汪,我劝你还是再想想吧。爱情是容不得仓促定论的。容她一点时间,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再说分手的事吧。我看她最近已经平和幸福了很多,你应该给她努力的机会。我知道你累了。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以前女友一个一个换,如今想再找几个把你捧在心口疼着的人更是易如反掌。怕只怕你放弃了她就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你的人,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成熟一点吧。别看现在你有那么多离开她的合理原由,到头你可能会发现你只是一时受了刺激,给自己找借口顺理成章地离开她罢了。不是我说你,你啊,想事情总爱钻牛角尖,我教你换个方向想,比如,你想想她是为什么要为你付出那么多,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为什么戒酒失眠。她还不是不愿失去你吗?你好意思说你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分量吗?你忍心让她重新回到醉生梦死的生活里吗?自由,祸害完自己祸害别人就叫自由?她想和你在一起,你就这么自以为无私地推开她?你明知道她没了你会活成个什么鬼样的吧?还是你仅仅把她当成一段如火如荼爱恋,想爱就爱,想分就分,从没有想过要为她的人生负起责来?你这不是装X又是什么?”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其实质,约等于装X。
这就无怪乎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任何一段这样的爱情被热爱狗血的世人广为传诵了。
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对这种满是阴谋却全不自知的装X行径,咱不传不传就是不传!
293 茄子啊茄子
汪顾心情很乱,也很矛盾。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因为她只感觉到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
在听完李孝培的话后,她将头埋进自己拢起的臂弯间,鸵鸟般地弓着腰背。她想躲一秒,再躲一秒,仿佛在这么杂乱无章的心情中等待,就能无限地延长时间,让明天迟一点来。可她心中似乎又存在着几分蠢蠢欲动的决然,快刀斩乱麻的决然,濒临溺毙的人无论如何都想要浮出水面透一口长气的决然,与每一个被逼得狗急跳墙的人相仿的决然。
她不想伪装什么,也没能耐伪装什么,一直以来,她只是看不清,而已。
此时她真不知道是该憎恨还是该庆幸师烨裳这一场不可避免的高烧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事隔数月之后,再一次听见张蕴兮三个字时,她那颗因爱而柔软的心被一把突如其来的砍刀大卸八块,潜意识里埋藏着的众多委屈一下子就通通涌到了眼前。天长地久的相爱,一瞬变成天长地久的折磨。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在余下的岁月里凭着什么样的勇气继续追逐一抹远在天边的孤魂,一颗满溢温暖爱意的真心,一个被张蕴兮占据了的师烨裳。
全然无望的,不是吗?师烨裳已经不需要爱了。
她一直都在爱着,深深地爱着,爱着还活在她心中的张蕴兮。她的心,满当当,别说一个人,就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李孝培,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和她都还有半辈子要过,熬下去,她能快乐吗?我的胜算又有几成……”汪顾喃喃一如自语,嗓音又染哭腔。李孝培在旁了然地拍了拍她微微耸动着的单薄背脊,叹息似地呼出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李孝培明白,汪顾说得没错,她们都还有半辈子要过。
人生本就荒凉,一旦希望缺席,活着就失去了意义。
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在爱得最深的时候发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更能摧毁一段本就危机四伏的爱情。这并不像生活中的吵架斗嘴那般温馨,它不是软刀子,无需来回切割,只要看清了它,它便即刻化身利刃,捅进心里,非要绞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才肯罢休。就算汪顾再懂师烨裳的付出,但她已经被逼到了分叉路上,再继续,她有可能会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汪顾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她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支持她走下去的动力终究还是爱,是温暖,是快乐。只要她脑袋里尚存一根属于自己的筋,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那里,就决不想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这样致命地伤害。在她还没有爱师烨裳爱到如师烨裳爱张蕴兮那种地步的时候,抽身而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你说我装X,我承认,现在我发现,我确实只是要给自己的爱情找个理由下台阶。不然,我无地自容。我舍不得她,可我更舍不得自己。听你说完,我懂了,即使在清楚她这样为我付出的情况下,我还是想离开。其实在这份爱中,我时常都在心疼自己,也许比心疼她还要多,还要长久。我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度无私,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自私绝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人是我,不是她。”
汪顾没有真正地哭起来,她只是断断续续地抽泣,受了欺负的倔强孩子那样,以退为进地自责着,即便说的都是实情,也让旁观的李孝培心疼不已,既是心疼此时的汪顾,更是心疼彼时的席之沐。
话说,李孝培在爱情里,是个正儿八经的卑鄙小人。她得到席之沐的过程并不光彩,期间亦是诸多坎坷,但她坚定了一条心,就要席之沐,只要席之沐。如果席之沐不提,她完全可以对席之沐的纠结心思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对席之沐好,用一个又一个的生活习惯将席之沐困在身边——就算卑鄙,这又何尝不是爱的一种?正是这种机关算尽的爱长久存在着,她们回到了原点,终于能够平等地相爱,且大有永不分离之势。这样卑鄙的李孝培,一想到席之沐也被师烨裳伤害过,两排牙根就恨出了有如外阴瘙痒那般隐晦难言的效果,简直想往师烨裳血管里打一针空气,让师烨裳去死一死算了,省得再祸害别人,特别不要再掉回头来祸害她的木木!
然而,李孝培也很清楚汪顾不是绝决的人。瞻前顾后是小白领的特性,女人更是爱反复的动物。从爱的角度说,汪顾为求自保,是无论如何都该拔腿开溜的。但从人性角度说,汪顾根本不可能彻底地放弃师烨裳,尤其在看清了师烨裳的努力之后,只要不是师烨裳杀了汪家二老,汪顾就还是舍不得放开她,更何况师烨裳现下还病得像随时可能入殓,明天能不能好尚且未知,汪顾此时的心意最是摇摆,一天两天是纠结,一个月两个月更纠结,若任凭她这么明白通透地纠结下去,跟拿软刀子割她没什么区别,不如劝她放平心态,静待其变。
“汪汪,去睡觉吧,别说了,你这等于是在对自己做心理暗示,越说,思维越偏离本意。情绪反弹是很正常的事,你没那么自私,你可能只是一时受不了了而已。睡一觉,明天你可能就又舍不得放开了。我说你装X是恨铁不成钢,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倾向于死缠烂打的。何况,师烨裳不是东西,说丢就能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飞蛾扑火似地往她身边蹿了。你现在难受,可你信不信,等你发现她在张蕴然身边的时候会更难受,到时你不是绝望,而是妒忌,绝望会让人想死,妒忌会让人发疯……”手机闹铃恰在此时响起,李孝培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师烨裳,急忙掏出它来按停,起身,慢走两步,她又转回头来,对埋头不语的汪顾道:“我去给她拔针,你就别进屋了。今天发生的事,过了今天就把它抹了吧,你也知道你的决定都是狗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你这号人,想得再明白都没用,熬自己有什么意思?有那个功夫琢磨自己的心意,不如沉下心来想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汪顾麻木地点头,似乎自己也知道醉话太多,太乱,句句段段不相关,字字词词不达意。风筝转转…制作
李孝培让她别再说下去是对的。言语会左右思想,大道理谁都明白,可乱钻牛角尖的思维一旦被语言条理化,细节化,就会越说越像真的,即便事情发展的结局确实是可以预见的无望,但处理方式千差万别,稍有差池,她没事,师烨裳却完了。她有多绝望,就有多爱师烨裳。至少现在的师烨裳,她还舍不得放。因为这一秒,一想到她在病中是孤身一人,她仍然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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