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算是后院着了火。傅轻决为一个段宁弄得如此焦头烂额,自然就没空再和傅岐山勾心斗角,也没空和他们那群人唱反调了。小报里早就洋洋洒洒写上了,称随着联合党在选举中大获全胜,胡安议长毫无意外连任,傅氏最大的两方势力的角力也偃旗息鼓,叔侄俩终于同气连枝,对眼下局势可谓下了一剂强心剂。
要说原因,自然出在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傅氏继承人傅轻决身上,之前报纸上都说他深陷感情纠纷,已到适婚年龄却心无定所,故而说了这么久的联姻计划迟迟没来,而如今这般,自然就是谈妥了。
这类三流小报上的内容傅轻决一贯是不予理会的。他说:“我不是早答应过了会去么。”
弗雷克点了点头,还没想好回答什么,傅轻决似乎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耐烦地将邀请函扔到了一边,突然说:“段宁以前的老家在哪?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在弗雷克来不及反应的几秒时间里,整个书房里的空气都瞬间显得冷了下来。弗雷克既不能表现得惊讶,也不能面露不解,否则会让这位脾气本就差劲的傅先生也觉得尴尬,他这工也就别想好好打完然后溜了。
“段宁他……”弗雷克对段宁的履历背得滚瓜烂熟,顾不上细想,摇着头开口便说,“他是孤儿,在到傅氏工作之前也一直是一个人——”
傅轻决抬眼看去,弗雷克立即张了张嘴,彻底明白过来,说:“原主的身份是孤儿,而段宁,”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段斯这个人,是三年来必须遵循的某种原则,“他十六岁进的军事学院,那时候还会寄钱回去给父母的,但后来等他到了首都,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有这回事了,当初为他做身份的时候我也让人去查过,好像是父母出了意外双双离世……因此他才在遇见李铎总统后,同意来首都,最后心无旁骛的上了前线。”
弗雷克对此时和傅轻决谈及段宁,其实心有余悸,又担心说错了情况:“具体情况可能还要再去查证一下,太突然了,我……”
“有他们的照片吗?”
“没有见过,我会再去确认……”
“弗雷克,”傅轻决打断了他,目光投射出去,“你当初怎么没把这些告诉过我?”
“因为您当初毫不在乎,并没有表示过想知道这些,谁敢在您面前多说废话?”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弗雷克接受着傅轻决的审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两下,说:“应该是我忘了。”
弗雷克回答究竟是什么,傅轻决此时也是真的不在乎了。直到弗雷克离开书房,傅轻决还在发呆,什么话都没再说过。
他一移动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看到了书桌上的相框和照片。
如果得到过的终将失去,那么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也不曾知道岂不是更好。比如寻根究底之时,论起身世,还不如一开始就是个孤儿呢,不是吗。
晚上睡觉之前,傅轻决把段宁带去了浴室里。
只要雾气充满整个空间,氤氲上双眼,看不到段宁的任何表情——无论如何,现在的段宁都很听话,整个人都柔软,傅轻决缓缓帮他脱衣服,让他坐下就坐下,洗头的时候说闭上眼就闭上了眼。
这一天明明只去散了步,下午被人从那边别墅运来的蓝莓树到了,他也只来得及被傅轻决要求在傍晚给它们浇浇水,可段宁看起来还是疲倦不堪,栽着脑袋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傅轻决摸到他发凉的身体,一时间紧锁眉头,很快给他冲了通热水,急急忙忙洗完澡回了床上。
傅轻决抽开抽屉去拿毛巾的时候,下面的木质抽屉盒一不小心跟着被带了出来,段宁就坐在床边,发梢还滴着水,避无可避地就看见了里面放着的那把手枪。
他们同时都看见了。
傅轻决快被弄得暴躁不已,迅速关上抽屉,拿着毛巾便往段宁头上笼罩过去:“别怕,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
段宁的眼睛被毛巾一同盖住。
其实他不至于只是看见枪就会害怕的,否则在此之前,在这张床上,他已经发病过无数次了。
傅轻决探进被子里攥紧段宁的手,放低了声音冷不丁说:“段长官,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从你来的地方?”
段宁头上的毛巾被扯掉了,他睁着眼睛看向傅轻决,似乎不能理解傅轻决的话。
半晌,他喉结滚动,眼睛飞快地眨了眨,用力地说:“不想。”
段宁面无表情地不再说话,那样望出去时除了显出脆弱无力,竟还有几分过往的冷厉。
傅轻决知道他的意思,他知道,他太过清楚,他不断说着“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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