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毯刚在修奈泽尔身上盖妥帖,帐篷的门帘却已被人掀开。
拉斯菲尔蒂与副将同时望向对方,脸上都带着惋惜和遗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波尔希思、费德里和邓普斯。波尔希思带着喜色,身后的费德里与邓普斯显然是匆匆跟上。想必是从拉斯菲尔蒂带来的军士处,听说了归还俘虏的消息,急着来确认。
波尔希思尚来不及张口询问,只听修奈泽尔悠悠地让副将离开,此时眼睛已睁开一条线来。
原来他没有睡着。
拉斯菲尔蒂的视线对上他笑眯眯的眼神,他又笑眯眯地指了指身上的薄毯,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拉斯菲尔蒂又好气又笑地移开视线,作故不理会他。
是她疏忽了,他永远不可能在有旁人的情况下,真正睡着。
波尔希思已冲到拉斯菲尔蒂跟前,开口问的不过哪句“有没有她”。分明是一句问话,在他说来却带着丝丝喜气,就好像是已然知道那人正在的明知故问。
拉斯菲尔蒂垂下眼睑,忽然有些不忍心打碎他孩童般翘盼喜悦的心境。然而,她终究只能告诉他,那人并不在。
如同皮球泄了气,轮胎扎破洞,波尔希思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垮了下去,半天不说一句话。费德里与邓普斯担忧地挽住他手臂,被他用力甩开,二人立在他背后,只留下无奈。
拉斯菲尔蒂瞄了波尔希思一眼,忽然有些理解那位外长的体会。于是她也像那位外长一样做了番半带安慰的解释,等待着波尔希思如出一撤的惨淡笑容。
他的回应与她当时的反应,果真一模一样。大概任谁听了这样的消息,都免不了伤心失望。
除了修奈泽尔。他淡淡地听,淡淡地看,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惊动他半分。一个人也只有像他这样,连生死都置之度外,才可能做成不可能的事。
波尔希思颓唐地离开主营,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玩转风月,毁于一旦。夕阳落入营帐,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费德里与邓普斯急急忙忙想要跟上,波尔希思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就像是早有预料。他说,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上一次独自消沉的结果,谁还都记得。越急得,也越无计可施。生怕刺激到他的情感,反倒更不可收拾。
本该满心欢喜的重逢,在各换心思中落得郁郁寡欢、惨惨而终。
***
一夜就那样过去。
什么都没变,什么又都变了。
拉斯菲尔蒂没有早起,也没穿铠甲,和留守驻扎的军人一起用过还算丰盛的早餐之后,也便就无所事事了。
修奈泽尔不让拉斯菲尔蒂上战场。他说,这里不单单是维勒兵团的天地,而她的骑术与刀术哪怕在正统军人里都不逊色,如果让人瞧见,难免会有猜疑。
营地里很安静,不远处战场上的锣鼓与厮杀声,都能听得分明。
拉斯菲尔蒂看看自己手上有些淡去的茧子,笑容有些苦涩——分明是近在咫尺,而她却只能扮作高雅的世家小姐。
修奈泽尔毕竟对她很照顾,腾空一帐篷让单独住。想来如她这般身份的女士,确也不合适与那行伍间的女子共同起居。
这大概,是这种身份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午间,打着瞌睡的拉斯菲尔蒂被旧团里的下属不由分说地叫醒,迷迷糊糊跟着他们七拐八拐,又迷迷糊糊进了医疗营。
消毒酒精的刺激气味,让她的睡意醒了大半。这才发现营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是熟悉的,每一张面孔上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奇怪。
人们看见她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然后她就看到了,本在人群深处中一张血染的躺椅,躺椅上躺着的正是波尔希思。
医师护士还在不停地为他处理伤口,擦拭的棉球无不染满血色。
费德里与邓普斯立在躺椅的两侧,一身尘土的盔甲还没顾得上脱下。仔细看来,许多人都像是匆忙间赶来,也不知道刚下战场的他们是不是来得及吃上一口午餐。
费德里说,波尔希思早上很有精神,他表现得太正常就像八年前那次,所以很不正常。然而战争不是儿戏,军队的阵容连夜定下,绝不能因出于个人原因使发生变故。他和邓普斯就嘱咐波尔希思帐下的士兵,留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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