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意思,是让她发表点儿有建设性的言论,又或者歌功颂德一番,表达一下对孟家长辈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专门讲给老太太她们听……说不定,老太太就是专程跑来听这个的。
孟瑄的园子虽然没有望风、通传的人,可老太太却是带着一群丫鬟径直走到他家房门口了,要提前通知的话,让个丫鬟小跑过来说一声,老太太等人落后片刻就是了。可她们并未这样做,很有一些听壁角、抓不良风气现行的嫌疑。
这也难怪了,孟瑄自从昨日入了洞房,到现在还舍不得出来,疼爱他的祖母免不了为他担心。人家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胡思乱想,她的好孙儿会不会纵欲过度,以致精尽人亡。唉,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可当一名祖母,膝下孙儿孙女重孙重孙女一筐,也照样有无尽的烦恼。连孙儿洞房后床笫间的表现,也得关怀到位。
既然老太太想听,那她就说下去啦。
何当归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七爷容禀,妾身说赏饭制度不好,这里面有个缘故。赏饭本来没有问题,还是一种节约的做法,但刚才听您说,孟府里的主子赏饭,几乎解决了六至七成的后宅下人的日常伙食,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哦?夫人不妨讲讲,问题出在何处?”孟瑄的声音也装模作样的,一副跟同僚研究八股文分段的老学究口吻。
两人一搭一唱,眼神中都有笑意,声音却是严肃的。何当归反问他说:“请问,在主子的例饭中,猪牛羊肉,以及鸡鸭鱼虾蟹之类,是极平常的东西吗?比这些更贵的山珍海味,是不是常常出现在主子的饭桌上?”
孟瑄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这是自然,孟府的并不奢华,然而驼峰、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鱼翅、银耳、鱼唇、裙边、海参、干贝、蛎黄、乌鱼蛋等山珍海味,也是常见的。咱们家的开销,在京城的公侯府第中,大概只排到中下游,因为家训要求‘俭朴’的缘故。”他觉得祖母是嫌他洞房过长了才亲自上门督导,于是就说些“安全话题”,让祖母了解到,他们小夫妻虽然关着门整天不出去,但他们绝对没有不干正事!
“那下人的例饭中,猪肉或整鸡,也是平常惯吃的吗?”何当归继续问卷调查。
孟瑄并不了解这些家务,不过还是给出了答案:“军中有职衔的人,都没有顿顿精细的鸡或肉,我想家里的下人就更不可能了。一月也就吃十顿肉吧,我猜。”
此时,孟瑄何当归两个耳力强人,都听见那一队光降寒舍的不速之客,正在蹑手蹑脚地龟速靠近门窗,屏息偷听。
“是了,跟我家发放的下人例饭差不多。”何当归点头一笑,“那也就是说,孟府经常做名贵的顶级菜肴,然而自老太太以下,所有主子都吃不完,最后多半都赏给下人了?”
孟瑄的大手在桌下握住何当归的小手,用温热包裹她,咧嘴道:“没错,‘仁厚待人’也是咱们的家训,夫人日后可慢慢领回。”同时对他们的话题进展非常满意,祖母,您老人家听到了吧,孙儿与好学聪敏的孙媳,在房里研究孟家家训呢。
何当归不赞同地说:“妾身窃以为,这种所谓的‘仁厚’,只是君等贵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连‘俭朴’都是假的。妾身不知道,孟府在家训的指示下做了多久这样的事,只能叹一句,花钱如流水,酒肉穿肠过,最后,因为君等的断章取义,舍弃了家训的精华而就其糟粕,真是可惜。”
孟瑄听得脑门冒汗,强忍着以口堵上她呱呱乱讲的小嘴的冲动。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犯忌讳?她怎能正面攻击孟家家训?虽然他鼓励她放心大胆的说,但也得拣好听顺耳的话,说给第一次来偷听孙辈谈话的祖母呀,妞。
何当归毫无畏惧地说下去:“七郎有所不知,妾身也是个极爱惜奴婢的主子,除了发给她们更多的月钱之外,我吃的燕窝粥和参汤,也常赏给她们吃。可她们吃完之后,得知刚才那随随便便一小碗,价值超过十两银子,她们不但不开心,而且再有下次的时候,她们都推辞不肯吃了。七郎可知道是为什么?”
“她们贴心,懂得为主子节省。”孟瑄随便笑猜。
“不对,是因为她们吃了之后,心中有愧。”何当归回忆着说,“就拿蝉衣来说,我没让她入奴籍,而是以帮佣形式跟着我,月钱也是我自己五两八两的发给她,是家里一等丫鬟的四五倍。她觉得自己的针线厨艺都不好,不值这个工钱,拿钱时常觉得惭愧,此愧一。愧二么,就是她老子娘在家吃糠咽菜,一整年才花销二两银子,而蝉衣手捧着一碗十两银子的独参汤,她还能喝得下去吗?”
孟瑄想了想说:“她不是从你那儿领了不少银子?只要把银子孝敬给爹娘,再加倍用心地伺候你,两个难题就都不存在了。”
小姐的贴身丫鬟,大都跟小姐一同长大,有时候感情比亲姐妹好多了,吃穿都差不多。
何当归微笑道:“这话原也不错,算是旁观者清了。不过七郎可能不知道,他们庄稼人的心朴实,早就省俭惯了,蝉衣的爹娘有一两银子家底时怎么过,与拥有五十两时的吃用没什么区别。蝉衣往家里送的钱,她娘都是给她当嫁妆攒起来,怎么劝都不花,最后蝉衣只好买了鱼肉往家里带。”
孟瑄知道她定是思念婢女了,安慰道:“蝉衣那丫头圆脸福相,心底也善,她会有自己的一番造化。”上次青州之行匆忙,他们都忘记了蝉衣,也没根据段晓楼的指示,去找常诺问,他的风言风语有没有拐带未成年少女。事后想起来,再寻常诺已不见人,只好继续等罢。
何当归总结:“所以说,上等贵人和普通百姓的想法完全不同,尤其是卖身入大宅门的下人,他们之所以不做平民做奴籍,就是想趁机会多赚几两银子。主子的锦衣玉食赏赐给他们消受,倒不如多赏赐几两银子更实惠。一时的口福比不上傍身的钱财,吃多吃少都是说不准的事,而且受惠的还是少数人,均等赏罚,就能让更多人受益。”
孟瑄听得认真了一些,并附议道:“不错,主子的例饭过于铺张了,稍微裁剪一部分,拿来赏赐给好奴才,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不光是铺张这么简单,”何当归犀利地指出,“既然有个‘赏饭制度’摆在那儿,饭菜又是一层层匀下来的,越往下越少。那些个做菜的厨子,又被摆在赏赐的第几层?他们会不会为了拿到更多赏饭,而日益拉大例饭开销,或者用美食作为诱饵,撺掇主子另出银子,多多使用各院的小厨房?而主子兴头上吃两口,下剩的就全赏人了,受益的又是谁?孟府有专门的采办司,并不缺少菜蔬鱼肉,为什么侧门的几个早市会那么红火?他们做的是谁的生意?据我所知,下人们并没有多少闲钱,也不认花这样的钱。”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年孟府空讲排场,铺张浪费,而且下人个个都在暗地里坑骗主子的银子?”
门外突然(也不突然的)响起一个威严的老妇之声,随着这声话语,门被缓缓推开。
孟瑄偏头看去,却吃了一惊:“父亲?你来这里作甚!”
☆、第599章 老太太赏媳妇
更新时间:2014…02…16
老爷孟善在前院派人过来叫孟瑄,叫得很急,最后就亲自找过来了。正好随着老太太的探望队,哑声悄然的跟着,连老太太都没察觉。老太太回头看孟善,嗔怪道:“怎么不吱个声,没的吓坏老身。”孟善忙向母亲请罪。
老太太这边儿,果真如孟瑄所想,就是来看孟瑄小两口起来了没,是否出了什么意外。说白了,就是来查岗的。
虽然在孟瑄料敌机先的妙计下,他祖母和母亲都缺场新媳妇入门第二天的叩拜仪式了,不过,昨天跟何当归一起进门儿的新媳妇,二房侧室王氏,人家不喜欢睡懒觉,听说老太太在喜宴上吃多了,王氏一大早就端着药膳去老太太跟前孝敬,一天忙活下来,手腕上、发髻中的金银钏镯也拿下来做人情了,一张细白如凝脂的鹅蛋脸,劳动之后红扑扑的,香鬓透汗,很博得一众下人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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