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笑了起来:“你这样是不是压力太大啊?每次都跑回来。”说着从房间里拿出一罐牛奶递给他:“喏,这是我儿子给我的,还剩一瓶你拿去喝吧。”
陈树峰一愣。
大妈道:“我儿子明年也高考了,每次看到你那么晚回来,我都觉得特别欣慰。”
陈树峰不懂。
“也许是我儿子和你们一样大吧?感觉整个宿舍的男生都是我的孩子。”
陈树峰笑了笑:“阿姨晚安。”
谁知他刚走到楼梯口,宿舍大妈就落了泪:“要是他还活着,明年也高考了……”陈树峰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却哪里还有宿舍大妈的身影?她如鬼魅般消失了……陈树峰走到她的宿舍门口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开灯,门也被锁住了,看样子宿舍大妈是去查房了,那么刚才自己看到的是谁?
越想越害怕,他干脆在心里默念今天背诵的英语单词,由于宿舍在五楼,他走得又慢,竟然到第四层时就已背完,他脑中的单词一消失,刚才宿舍大妈的话又蹿了进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什么也没有——刚才的牛奶也没有——看来是他产生幻觉了。
推开宿舍的门,他看到飞机正在打电话,其他舍友也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他放下书包准备去厕所洗澡,谁想刚脱下书包他竟然看到,那瓶牛奶就放在他的书包旁边!
韦梦雅今天有些不开心,她今天输给了吴子越口中很厉害的方泽西。
即便有夏可乐的大爆发,他们也还是输了。
但她又觉得自己输并不全是坏事,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安慰。
晚自习的时候他们又去操场散步了,别人还在努力复习,他们却走在塑胶跑道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只要他在身边,说什么话都无所谓。
“看来那个高成俊雄是无法报仇了。”吴子越摸了摸自己的腿:“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一点感觉。”
韦梦雅柔声道:“没事的,总有一天会好的,医生也说了,只要你意识坚定就一定能站起来。”
“医生?”
“对啊,我特意去医院问过医生,他们说一定可以的。”
“韦梦雅。”
“恩?”
“可能我不会考去北京。”
她有些慌神:“为什么?”
“因为我的腿不允许我去那么远……”
说的也是,韦梦雅虽然理解,但还是不甘心:“可是……你分数那么高,留在广西太可惜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推他到观众席上,他撑起身子离开了轮椅坐在观众席上,韦梦雅坐在他旁边,依偎着他的手臂。
少年失落地低着头:“目前为止还没有。”
“嗯,不要放弃!”她像是对吴子越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明天又是一周刻苦学习的时候了,你答应我,要好好看书知道吗!”她举起自己可爱的小拳头,那里已被球拍杆和笔杆磨得有些粗糙了,但在吴子越眼里,依然那么可爱。
第二天班里,吴子越注意到陈树峰有点奇怪,他盯着一瓶牛奶发了半天的呆,还时不时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他本来也没在意,谁知当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叫了他的名字,他立刻弹了起来身子甚至往后一倒。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不远处的陈鹏冷笑道,自从朱大力被开除后,他好像变得有些古怪,特别毒舌并且喜欢欺负老实人,好几次他刁难了班里学习好的人,好像为难他们可以让他得到快感。
看到陈鹏,吴子越就想起害他坐轮椅的那些人。
几个月前他父亲到西城市检察院上诉,不料吃了闷亏,不仅所在单位对他百般为难,甚至有几次这些小混混找到了他们家,被警告不许再去法院上诉。吴子越的父亲当然忍不下这一口气,写了一封很长的书信给自己在中央当高官的同学,请求他务必看在同窗情面实事求是地调查自己儿子被殴打致残甚至差点致死的案子,父亲的同学为官清廉,在百姓心中无愧为“为人民服务”的好人,他收到消息,当天晚上就从北京赶到西城市,连夜叫了西城市政府各大官员说是要开一次研讨会,会议内容主要围绕西城市的党风建设。
有了大官的介入,吴子越的案子终于得到了公正的判决。
事后吴子越才知道,陈鹏因为胆子很小,性格比较懦弱,经常跟着朱大力去跟那些小混混玩,他是唯一被欺负的那个人,那天吴子越和班主任去医院找他,他也是因为被那群小混混打的。
如今欺负他的人都得到了惩罚,他却仿佛变了个人。
“人呢,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又看了陈鹏一眼,吴子越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做题。
放学后,陈树峰照例帮吴子越准备好轮椅并将他送到楼梯下面,吴子越一直很想对他说谢谢,但他又觉得好朋友之间不该如此做作。陈树峰照样话不多,不多问,他只是偶尔会跟吴子越讨论遇到的难题,而这时的吴子越与几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他的分析独到,解题思路清晰,甚至不少陈树峰怎么也写不出来的题目他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写出了答案。
这样,就算是沉默寡言的陈树峰也忍不住问道:“你的变化怎么那么大?”
吴子越吃了一口饭,笑道:“你应该知道,上帝为我关了一扇门,肯定会为我打开一扇窗。”
陈树峰吃饭很慢,好像对于他而言,吃饭的时候也可以思考,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现在思考的却是吴子越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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