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剌坦点头道:“不错。尽管梁颂需得防着梁朝诸国,派出一两万兵马还是可以的,需得防着扎木苏他们别在雁荡山里碰到。这样,胡勒根,你到雁荡山靠近锁河北关的地方去看看,若是有胤国进兵的迹象,就尽快通知扎木苏和苏常。若是没有,不妨去胤国里面看看。”
胡勒根领命去了。
苏郃让人拿了笔墨过来,又寻了块羊皮,写了一封短信。他把雪儿唤过来,把羊皮绑在雪儿肚子下面,确定不会影响雪儿动作,又不会脱落。然后抱着雪儿的脑袋对它说道:“快去,找苏昉。”雪儿低低吼了一声,又挨到达剌坦身边舔了舔他的脸,便钻出帐篷去了。
看颜静洛盯着他看,苏郃便说:“你也不要担太大的心,麓国出兵虽然出乎我们的意料,却也不是天大的难题。对苏昉那边来说,还倒是有几分好处。如今正是边声连角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并不多,只要把持住就好了。”
颜静洛点点头,心里却不禁有几分泄气,他想着,苏常可以和扎木苏一起去撤离牧民,胡勒根是探听消息的高手,就连雪儿也能独自跨过雁荡山去给苏昉送信,倒是自己,是真的百无一用。左右坐着无聊,便辞了苏郃与达剌坦,回自己帐篷里生闷气去了。
待颜静洛出去,达剌坦方对苏郃说道:“这颜静洛倒是志虑忠纯,又兼心思灵活,加以时rì必当大用。”
苏郃也点头,说:“只是需要时间啊。其实静洛倒是帅才,又有几分柔情,颇合老二的xìng子。唯一的问题,是没经过铁血。只是这一关甚是难过,许多人见过一次便不想再经历了。静洛又是这般心思细腻之人,恐怕更艰难些。这次草原争锋,倒是个机会。”
达剌坦说道:“二哥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不正是这意思吗?若是静洛能不避血腥,依他之才,战场上必能成为真正的天下名将!”
苏郃说道:“说到这里,你却得做些事情。你可见过不能挥刀的天下名将么?我和苏昉所学刀术,走的是技法的路子,想要有所成就,需要的时rì甚长。倒是你们草原的用刀路子,学起来更快些,战场上也要更加实用。原本苏昉想要让苏常教他的,但苏常嘴笨,也教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趁着现在还有些功夫,你便教教他这用刀九技。”
达剌坦笑着摇头:“说到用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他推荐个极好的老师。只是这人懒散惯了,不知道愿不愿意收这个徒弟。”
苏郃想了想,似乎是忆起来什么,说道:“你要是知道此人在哪儿,把静洛推到他面前,他肯定会教他用刀的,只是一样,恐怕你要备好好酒才行。”
第十一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 达剌坦带了颜静洛找到了一顶破旧的帐篷。
这里已经远离了泰赤乌部落成片的牛羊,只有一顶帐篷孤零零地支在初chūn的残雪里。帐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sè,到处涂满了灰尘和油渍,帐篷外的木杆上挂着熏干的地鼠肉。
早上苏郃找到颜静洛,说要寻个人教他刀马,他便跟达剌坦到了此处。颜静洛不是十分想学骑马挥刀的本事,尽管他是草原上走出来的男儿,墨离城里酒楼中的油烟已经熏净了他身上的膻气,倒是剩下些书墨的余香。
两人下了马,有个人从帐篷里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颜静洛看清他的面容时惊得差点儿叫出来:这个老酒鬼!原本以为他被草原上的狼叼走了,没想到还能在瀚州见到他!
这个人颜静洛十分熟悉,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这个人便足足陪伴了他十三年的时光。十二岁那年,他还是草原上的流浪孤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rì子。那一天这个老头儿便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道:“跟我走吧,刚打了一只麂子。”颜静洛就跟他进了一个同样邋遢破旧的帐篷,一呆就是十三年。
那些年回忆起来,颜静洛却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十三年的时光过得仿佛是十三天一样。每天都是在老头儿震天的鼾声中起床,去看看昨晚下的猎夹有没有捕到猎物,若有,两人便饿不着,如果没有,两人就烧些热水灌满肚子。所幸整rì喝水的时rì也不是很多。
吃过早饭,老头儿就摇头晃脑的吟哦些词句,让颜静洛死记硬背,记不住便用硬柴在后背上抽上一记。等颜静洛记住了,再颠三倒四的给他讲这些词句是什么意思,这是颜静洛一天里最喜欢的时间,因为老头儿会讲些典故给他听,尽管现在想想,倒是和墨离城茶楼中说书的先生说得故事差不多。老头儿总是抱着一个酒囊,时不时抿一口。颜静洛一直没有搞明白里面的酒是从哪里来的,他曾经怀疑是老头灌了水装腔作势,就趁着老头睡着的功夫偷偷抿了一口,结果那味道像刀子一样冲得他胸腔火辣辣的疼。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颜静洛就出了帐篷找地方下了猎夹,回来烤上两块肉,两人吃了便躺下睡觉。就这样过了十三年。有一天颜静洛睁开眼,却没听到老头子的鼾声。他原本以为是出去方便了,也没在意。等他出去看了猎夹,又烤好两只地鼠,老头还没回来。他正要出去找寻,苏昉就掀开帐篷走了进来,自此,他再也没见过这老酒鬼。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他都快忘了这个总是颠颠倒倒的师傅长得什么样子了。
原本苏郃说要给颜静洛寻个师傅教他刀马,他还以为是草原上哪个牧马的汉子。等达剌坦带他到了这孤零零地帐篷外面,他又以为是离群索居的高人,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原本教他养他的老酒鬼。
那老头出了帐篷,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两人,便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两句,缩头回了帐篷。达剌坦微笑着走了进去,颜静洛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他见了这个老人,忽然就记起了那十三年的时光,记起了老头子讲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记起了木柴抽在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也记起了老头子身上浓烈的酒香和含含糊糊地语调。
颜静洛挪着步子,走进了那破旧的帐篷。老酒鬼正躺在帐篷里靠西面的地上,装模作样的打着鼾,达剌坦颇有几分尴尬的立在那里。
颜静洛走到帐篷的西北角,掀开一块破羊皮,搬出个树墩让达剌坦坐下,又在旁边找出个破瓦罐,出去弄了些干净的雪,回来挂到火上烧水——十三年里,他对老头帐篷里的一切事物了然于胸,尽管老头的帐篷已经从燮州草原搬到了瀚州,里面的事物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套,放的位置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颜静洛坐在火堆旁边,望着老头怔怔的出神。过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迈过地上的杂物走到帐篷的东面——那里铺着块麂皮,从前他就睡在这里。颜静洛摸着那麂皮,眼睛一酸,就想流下泪来。
他没想到还能见到这老不死的——他以前在心里是这样称呼老头儿的,他一直不知道老头叫什么——他说话总是颠三倒四,教给颜静洛的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颜静洛学着总是觉得怪怪的,就好像是东拼西凑的一件衣服,到处是针脚牵连的褶皱。可是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或难题,总能从记忆里找到老头子说过的只言片语,让颜静洛能够寻到解决的路径。颜静洛在墨离城中时也曾想过,这老头也可能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样的变故,便沉沉寂寂,每rì都烂醉如泥。今天再见到他,便忽然想起他教给自己的,能够胜任鸿胪寺卿的那些东西。又想起,自从十二岁那年碰到他,两人便相依为命,尽管自己总有些腹诽,事实上,心里却有些敬他爱他的孺慕之情。
达剌坦见他神情有异,便轻声询问,颜静洛细细说了。达剌坦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他是三年多以前过来的。那时我刚从外面回到泰赤乌部落,听说有个老者,每天到部落外面寻人打架。不管是谁,都是一下就倒。只要是赢了,便赖着人家讨酒喝。我听着有趣,就和他打了一场。结果我的刀还没拔出来,就被他一棍子抽在了后背上。我觉得他是个奇人,原本想留他在部落里,他却不肯,我就时常差人送些酒来。那天我和大哥说,想让他做你师傅,只是不知他肯不肯,大哥便让我只管领你来见他。原来你和他早就熟识,他原本便是你的老师。”
颜静洛点点头,心里想着:“原来公爷和公子是认识他的,那公子当年进我的帐篷也不是偶然了。却是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什么身份。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他肯费心教我,待我自是不差的。”
正想着,老头悠悠翻了个身,说道:“臭小子,太阳都要下山了,还不去下夹子?明天想要挨饿不成?”
达剌坦想说明天便差人送些牛羊肉来,刚要张嘴,却被颜静洛挥手打断。颜静洛说道:“我看还有几只地鼠,今rì就不下夹子了吧。”
老头没起身,却将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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