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上系了铁索,即便平地驱车,仍然免不得左右摇晃。雪地强行,自然多的是难受颠沛。
殷世煊伤口的血再度外渗,廉幽谷慌忙涂上药膏止血。眼见他面无起色,白肤中淡淡透着青黑乌色,廉幽谷忍不住大哭起来。掀开背后青花帘子,大喊:“老师,你再慢点,夫君受不了了。”
公孙煜立刻停马修整,回头探看殷世煊的伤势。
哪料正是这一眼,落在视野内的,是廉幽谷捧着殷世煊的脸对嘴渡气的一幕。二人亲昵依偎在一处,一个面如白玉,一个娇媚妍妍,轻轻吻合一体,仿佛世间再容不下他人。
公孙煜心中被什么狠撞一下,急忙错开目光,攥紧手中缰绳。
很久后,他才听到车内传来细嫩的嗓音,“好一点了,老师,可以继续上路了。”
公孙煜听之,一贯的笑脸上不知为何陡生两股惆怅。没有即刻打马,而是定定望着远去的骑兵一行,怆然若失地吐出一声叹笑。
☆、着手调查
半年时间,东宫高墙内沉寂了许久。
为了迎接太子太子妃回宫,茹蕙宫的内监宫女们都早早备好丰盛晚宴,翘首以待。
可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太子銮驾入宫,反而等来一具冷冰冰的躯体。从茹蕙宫大门一路抬进,身边附拥着数十名御医。架势看着,怎么都不像是衣锦荣归。
百雀翡翠一干宫人原本跪候在宫门,见了此景,也迅快地退避三舍,匆匆将一行让进殿内。
众人疑惑之时,宫外又有一行队伍,搀拥着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进入大门。
百雀机敏辨识,一旁观其衣物穿戴及身形,断定是她家娘娘无疑。急忙召唤翡翠一起上前帮手,将其搀挽住。
而此时的廉幽谷已经一天一夜未有合过眼,至昭阳门时,一身血染寒衣更是来不及褪下,因此冻得不省人事。翡翠将自个儿外衣解下为她披上,那对寒霜覆盖的睫羽才微微簌动了下,抿了抿枯白的嘴皮。
公孙煜一面安排众人入子衿殿帮忙,一面命翡翠将廉幽谷搀至子衿殿暖阁,交代御医同样为其检查。不多时,子衿殿内摩肩擦踵,满满一屋子的医官婢女,为二人忙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敢放松片刻。
~
最先问讯赶来的,是栗旸宫的瑜夫人。听到儿子重伤而回的消息,佛珠连串地断成两截,心慌意乱地步行就赶来了。
一进宫门,还没有还见殷世煊的伤势,瑜夫人就捶胸顿足地开始落泪。里头医官忙转不停,她靠近不得,好险之险没有晕厥过去,忙中添乱。
公孙煜在外调度人手,人来人往之中,自当瞧见了素来走动的瑜夫人。一身素衣搭撒花褙子,鬓角凌乱,两眼泪浊。形色之动容,天可怜见。
公孙煜立刻上去请安,作安慰道:“百医正在全力抢救子煊,瑜夫人节哀。”
瑜夫人知儿子与小煜素来要好,此刻见了他心中也有少许慰藉。握住他的双手,极尽可能收住黄河决堤的泪水,又去探问子煊的伤势情形,“小煜,子煊是受了什么伤,如今伤情如何了?”
公孙煜道:“受的是箭伤,在事发地遇见华峰大人的高徒,箭已经取出了。只是失血稍多,所以现下还昏迷着。”
他告之以情,但有所保留。这样瑜夫人听下来,心绪已经稍稍平稳。
可她心里仍不踏实,左右看看来往宫人。未免人多口杂,将他引至一边的廊庑下,压低声音问:“小煜可有查明,是谁人要害子煊?”
瑜夫人于深宫中隐忍数十载,本不是什么糊涂之人,因刀斧已架在他母子二人脖子上,有此一问在情在理。而又是这一问,正巧从侧面印证了此事背后的玄机——“遇刺阴谋”必不难猜。
这个问题公孙煜心中虽有怀疑,但只能算毫无根据的猜想。眼下局势不明朗,殷世煊完旨回宫,皇帝态度还是未知。想害他的人固然不在少数,可真正致他于死命,又不会惹腥上身的人却是不多。
算来算去,在这个时间点沉不住气,要掀风起浪的人,实在思虑欠佳。应该不仅是为了袭击而袭击,其中未显露的后招才是关键。
公孙煜难得蹙起眉,双手不断在拇指上搓捏。等到这一切想明白后,他才知道眼下最忌讳便是打草惊蛇。所以低下头,未发表任何言论,仅对瑜夫人摇头示意。
“这件事已经呈报给陛下,夫人还是等待陛下的裁断吧。现在这个时候,子煊的伤最要紧。”他将瑜夫人的担忧先行压下,有什么事情,暂都放置过后再议。
瑜夫人也即刻领会,点头道好,便不再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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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殿内伤者有二。廉幽谷因寒气入体劳累休克,幸无大碍。殷世煊的伤情就较之复杂百倍,饶是断箭已取,然肺叶之挫伤,失血之严重,胫骨之错位,伤口之感染,无论哪一样仍是棘手无比。
医官长程青松亲自点穴施针,剑走偏锋奇招致胜,这才压住不断外渗的鲜血。而肺叶上的伤口已为宁远县令清理缝合,看似无虞。剩余胸腔肋骨挫损,已然回天乏术,无以修复,仅能任其生之。
从表面上看,这些伤口该缝补的缝补,该切除的切除,已经做到完美。
可这毕竟只是表面上的。衣服破了还能补补再穿,人的身体遭受重创,想要复原真是只能听凭造化,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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