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程怎么样,一行人还是赶在了酉时之前回到家。
今天廉府的氛围又和昨日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廉幽谷倒是很快分辨了出来——廉府上多了两个人。叶箐和廉香玉。
廉香玉这个大胖妞她是见过的,府内养伤的时候,这个身宽体胖的壮硕身影就经常性在她身前游来荡去。手里通常抱着一盆花生米,由凶悍的眼神好生护着,形态比较像母鸡护小鸡。
至于叶箐,那段日子总是在迷离沉睡中度过。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日夜陪在自己身边,可廉幽谷却没能立马认出:这是她的娘亲。
叶箐站在程凤昔之后,见到廉幽谷的时候,眸仁有某种情绪在向外流淌。但是因为人数众多,这短暂的对视很快为人流阻断,而她那双目光也安分地随着廉昌丰进入厅堂内,没有了下文。
殷世煊对这家子发生过的风流韵事素有耳闻,见此一幕,似是而非地低头笑了笑。
众人拥簇着入堂,在后花园絮叨半日,临近戌时吃罢晚饭,一日又这样打发过去。
在这期间叶箐一直没能和廉幽谷说上话。眼见着各人回房歇息,那满霜风花的眼角处不由急得湿气侵袭,晕出两苒珠光来。
“岳父大人不用送了,这里离春晖阁近,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一行人送到游廊尽头,殷世煊开口作了婉谢。目光掠过那双饱含泪花的眼,有些难以克制地拧紧了心绪。
众人已经依次离去。叶箐呆在最后,留到最后,却终不见她离开的趋势。
前头程凤昔接连唤了两声“小箐”,这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才依依不舍地拭去角泪,答应着跟了过去。
“廉二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这样的称唤,致使迈步离去的叶箐手尖一抖,骤时停下脚步。回头应向来人。
她并不说话,只是习惯性地垂手站在原处。小心看着他。
殷世煊为她这噤若寒蝉之色渲染得于心不忍,走上前去将她扶起,又道了一句:“小谷有白日贪睡的习惯,廉二夫人知不知道?”
那边程凤昔还在时不时回头喊着“小箐”的名字,见太子正与其对话,就再没好意思打断地离开了。
好半天的心神不宁终归安歇。叶箐也抬起眼帘回了殷世煊方才那句话,“民妇照顾小谷时日不多,不知道她有这个恶习。殿下若是不喜欢,民妇会劝小谷去改。”然后眉头又垂了下去。
“廉二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殷世煊将死缠在手上一只小手牵把出来,递往叶箐的方向,道:“小谷白天睡了两个时辰,今夜恐怕是不能早睡了。可是我又困倦得紧……廉二夫人如果方便,不如带着小谷四处转转,等到她累了困了,再送到春晖阁可好?”廉幽谷随着他的手势踉跄上前,根本不知状态。
叶箐双眼红红的,为这一句话惊异咽下去几分潮气,“你说什么?”浑然不知自己妄称。
殷世煊轻轻弯了弯唇,“如果太晚,廉二夫人就不用送小谷回来了,哪里方便就哪里歇息吧。我夜里受不得动静,一觉到天明倒是最好。”
叶箐这才明白过来殷世煊的好心。从他手上将小谷的细手搀过,连连道了三声“是”,恩谢万千的情绪无以宣泄,差点大哭一场。
殷世煊故皱眉头,没有理会廉幽谷粘伸过来的小手。脚步匆行,很快就离开了留有母子二人的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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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殷世煊离去的方向,叶箐若有所思地咽了口气。然后回头对着游廊下的小人抿唇哑笑道,“小谷。”
廉幽谷歪回头,面上还保持着因殷世煊离去而不舍的表情。没有防范地接收到叶箐的慈眉善目,那一派表情竟不知怎地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小谷啊?”廉幽谷咬咬唇缘,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你是那个在廉府喂我喝药的人吗?”
叶箐笑叹了一声:“傻孩子。”手抚上廉幽谷正当披于腰间的发,慢慢地带着她往后院走去,“你夫君是个难得的好人,今晚和娘一起睡,娘再好好告诉你这些,嗯?”
叶箐轻哄着并肩的人。虽然她的个头不高,体格并不壮,但这样搂着自己的闺女在月下散步,是她上半辈子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所以不管怎样搂着,在她来看,都会把自己当作一堵高大的墙,在护着自己心头的宝贝。
而廉幽谷对她也并不算陌生。血浓于水的感应总是亲情最难解的牵系,即使以前没有从他们口中知道这是她的娘亲或是什么,但对于叶箐之间的亲近感总是骗不了直觉。直觉告诉廉幽谷:这个应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嗯。廉幽谷点点头,如绵羊般顺从地照后院走去。
后院客房是叶箐暂住的地方,廉幽谷草草换洗,穿着一双布鞋就钻进了被窝里。叶箐亲自从厨房端来不少碎零食,净去双手,这才和她一同坐到榻上。伺候廉幽谷的宫女们留了盏夜灯,合门摒退的时候时辰已到亥时。
廉幽谷运动量大,腹中消耗也巨大。一张嘴囫囵嚼下三个窝头,这才算“酒足饭饱”。
末了,熄灯就寝。一直未说什么。
娘俩躺在床上,大眼看小眼,谁也没有开口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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