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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幽谷虽然激动得一夜未合眼,但殷世煊却为日里阴来阳去的事情累昏了头,几乎是一觉天亮。
次日一早,殷世煊从沉睡中醒来。廉幽谷还是保持着晚前两手交握,笔直平躺的睡姿。
晨光在窗子的过滤下撒入浊白的光芒,映在廉幽谷那张苍白的面容上,越显白皙。
在这白皙的面颊上,一双通红的眼珠微弱地闪烁着,从眼皮时搭时合的模样倒不难看出:敢情这是熬了一夜。
“廉幽谷?”殷世煊看过去的神情倒比以前温和了许多,只是语气中仍旧没有昨晚那样甜蜜,“你是没睡?还是睡醒了?”他没有想到,一夜过来,廉幽谷的面色会差了如此之多。
听闻说话声,廉幽谷终于放心动了动麻木的胳膊。将头埋入被窝里头,遮去部分刺目的光线,喃呢求道:“夫君,我还想再睡一会,就睡一小会儿。”哼哼唧唧地抱枕就睡。
殷世煊自然分辨出她这副模样的原因所在。为着她酣睡之举哂笑之时,内心深底的感性部分忽然发生了什么变化,竟催动出一种很多年前才有过的恻隐之心。目光静静沉淀成雾,落在酣睡人那对蝶翼般浓密的睫羽之上,掩饰掉了瞳仁里逐渐扩散的纯粹思索。
——毕竟她是局外之人,毕竟她是不知人情世故的山野丫头,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被这时局当作棋子……
即便殷世煊对这样一个野人有过不少介怀,但从内心深处来说,是不足以构成彼此仇恨的。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打算将无辜的人牵扯入这场风云中。小乔是这样,薛良人也是这样。廉幽谷原本也该这样。
许久的沉默带走了本不属于他的仁慈,晨光化为白色的霜。一切变得愈加平静。
“你睡吧。”殷世煊深吸一口气,念及自己才是将二人捆绑一处的始作俑者,将廉幽谷怪诞性格放置一边,很难得地依顺了她赖床的理想,“我出去练功,早餐时命人来叫你。”
☆、偶游别苑(一)
廉幽谷只睡了短暂半个时辰。程凤昔亲自领着两个婢女至春晖阁传唤早饭,殷世煊回屋洗脸,廉幽谷也不得不由人从床上架了出来。
程凤昔平生最厌拖拖拉拉行径,所以脸色当然不好看,不过碍于殷世煊的面子,也忍吞着没有数落什么。之后二人收拾妥当,才至前厅一起用膳。
这一过程中,殷世煊罕见地没有多加置喙。虽然廉幽谷精神状况不佳,也没少在餐桌上折腾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不过这一次,别人不知情,作为廉幽谷的贴身宫女百雀与翡翠倒是看出一些不同,只是无法形容出来。
过了膳时,廉幽谷状况不见好转,殷世煊更不能戳破昨日夙夜未同房之事,所以正好以散心为借口,召唤了一辆简车,带着廉幽谷出了门。
年轻人在府上别无他事,出去逛逛也是好的。只是廉昌丰以安全为理由指派了一小队家丁跟随,所以为了不惹人注目,路程便未涉太远。
沿着东街至十字路口,往西走是人群涌动的文星街,往南行是皇城所在。在诸多不合适的情况下,马车上的主人挥手一指:“去北面。”
于是一众家丁又默默步行在后,一路跟到临近城门北环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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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环街位置普通,出入来往的辘辘行旅又使得这篇区域鱼龙混杂,所以士农工商中的最后两行人士大都随处可见,士子或农民倒是很少停留。
车辆渐渐驶入偏静小道,其中蜿蜒了两三曲折,不久后抵达了一座铭竹雅苑门前。
竹木交错的的牌匾让人一见赞叹,再见那上头篆着的“空居”二字,众人这时才回味过来:原来城北也是有这样好地方的。
门口扶立了两座白石麒麟,刻工栩栩如生。一丛楠竹由院内探出墙外,竹形楼空的窗花隔不住其中翠色,渡来叶香阵阵。
殷世煊从石雕旁下了马车,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折扇,随意在手中敲打着。对着马车内探视一番,而后吩咐众人:“娘娘累得睡着了,我自己进去逛逛。你们所有人留在这里照顾娘娘,若有意外,唯你们是问!”
这番话一出,倒是没人敢再继续跟过去。殷世煊的文武双全是众所周知,但廉幽谷的“功夫”几深就无人得知了。反正不小心陪着,那绝对得出大事。
难得制造了独行的空间,入苑后的殷世煊没有急于进园,而是合上双眸,轻轻舒缓了胸臆间的浊气,并带眉间之喜色流露出了久违的惬意之感。
步子沿着熟悉的碎石小道一路向前,深院景色依次在眼幕中后退。刚入内堂,偏厅就传来意料之内的两声惊笑,“子煊?你怎么来了?”
殷世煊一袭窄袖青衣亭立清堂之前,阳光从背后的屋檐齿间铺向他的双肩,以金子一样的柔光附庸在稠密长发上,令屋内之人首先便窥见他那张五官修好的玉质面容。
面对公孙煜的笑容,这副玉面尊容也不甘示弱,清风朗朗笑起来,“这是我的别苑,难道不能来吗?”声音好听地如竹间莺鸣,浑厚不失磁性。
屋内人果然坐不住,跟随着公孙煜一齐出堂见到这“耳濡目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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