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绿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蹿起来,拉着禹梧桐的手作势往外走。
风羲忙问:“去哪儿!”
“一身一头的沙子,睡不着!走走走,梧桐,咱去湖里沐浴去!”
风羲想拦,到底是没出声。只时祺喊了一声:“师姐小心点,别叫人看了去,我可会告诉溪山的!”
绿央冲她做个鬼脸,便拉着禹梧桐一溜烟地没影了。
望舒高悬,像一轮没有瑕疵的夜光玉盘,将那银辉肆意地撒下。整个湖面都泛着粼粼的波光,好似银镜。这绿洲的夜里静极,在这月色之下又雅极。那湖水不见刺骨的冰凉,反倒有一种温润之感。让两个刚下水的人都舒服地眯起了眼,一深一浅两身绿衣裳在岸边挨在一起。
绿央靠在岸边一块石头上,身子掩在湖水之下,只觉这湿润让她干得快要裂开的树皮都通畅了许多,舒服得紧。她翻身,伸手在衣服里摸出那管黑色窄箫,又重新靠在石头上吹了起来。
那乐章顺着月光,在湖面飘荡。似笛声悠扬,又似箫声婉转,配着此刻的意境,叫一边的禹梧桐都听得入了神。
一曲毕,绿央将窄箫放回原处,垂头理自己的头发。禹梧桐就坐在她旁边,情不自禁地也捞起了对方的一缕青丝,握在手中看了半晌。
绿央拔下发钗的时候,听到禹梧桐说话。
“绿央姑娘这发钗,可是和时祺在一处做的?”
将一对发钗尽数除了,好好地放在衣物上,绿央的头发便尽数散了下来。她侧过脸跟禹梧桐解释:“不是。她腕间那个,原本是我的。我这个,是夫君亲手做的。”
禹梧桐盯着她额间那点叶纹,觉得在月光下,这张脸真是白得过分了。
“既是你的,又为何在她手上。铃兰世间少有,我瞧着那个似乎不是死物。”
“梧桐好眼力,那株是从小在我根系之上长大的。不过……风羲没跟你说过我们从前的事吗?”
绿央将自己的头发拢到一侧,露出一边的肩头。她以为以禹梧桐和风羲的关系,应当对她们从前的事情一清二楚,没曾想竟什么都不知道。
“不曾,我也没问过。”
禹梧桐还是那么看着绿央,眸子里什么奇怪的情绪都没有,干净得跟这月下湖水一样。绿央太喜欢她这个坦然的样子了,便道:“那我跟你讲讲?”
那边应了,绿央便絮絮叨叨地开始跟禹梧桐讲从前的事情。
不说还好,一说绿央才发现自己连细小的东西都记得清楚。反而关于风羲的事,从前觉得很多,多到占据了她满心满眼,到如今讲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其他人来得特别深刻。
两人就这么靠在石壁上,浸在温润的湖水中,慢慢把从前的事情说了个干净。本来两人的脑袋都向后仰着搭在那石头上。听绿央讲完,禹梧桐却坐了起来,定定地盯着她看。
难怪,这样的修为却连魂器都没有,也难怪风羲和时祺都紧张她得要命。原本还以为是娇惯出来的小姑娘,没曾想是那些人已经失去过一回,哪里能不紧张。
“你,不怨吗?”
“怨谁?风羲吗?”绿央摇了摇头,道,“从前的事确实是我错了,错了就该承担。我曾经会怪她从不肯偏私于我,但现在,我不会了。”
她盯着那轮月亮,伸手在空中虚摸了一下,道:“大家都只觉得我在无间吃了不少苦。但我反而觉得自己幸运。在那里有人陪着我,不嫌弃我,出来了,也发现在意的人都还在念着我。我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太多了。”
说完,绿央发现身边的人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她一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转头就看见禹梧桐垂着眸子,捏着自己的头发在看。
绿央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忙道:“梧桐,对不起……”
禹梧桐放下那截绿央的青丝,抬头看她,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道:“对不起什么?”
“我和风羲之前的事情……你这些年,应当也受了不少非议……”说着说着,绿央的神色都正经了起来。她是当真觉得心里不好过,一想起禹梧桐没少被外人拿来与自己比较,她就觉得为这个姑娘愤愤不平。虽不是自己有意为之,但确实也是因自己而起。
禹梧桐见了她这个样子,反倒笑了起来,道:“为这个,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哈哈哈,呆姑娘。我从没在意过,不然也不可能一直不问风羲。外人如何说,我从未放在心上。况且我和她,也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喜欢着绿,只是因为我觉得绿色好看有生机。我跟着风羲,也是自愿。她喜欢我我便留下;她不喜欢,我也不会为了得到那点情意而去扮作他人。我做什么都出自自身意愿。”
“我,只做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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