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呛得本是难受,这醋味又熏了眼,才要摆手不喝,但他递得那么近,我不人悖他,也罢,闷着头一气喝下,不一会,那喉口的尖锐感,确是奇迹般的消失,那刺竟随着醋一并融了下去。
“谢老爷。”
脸涨红得轻声谢他,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的怜爱:“你这傻丫头,可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啊……”
“不过是不擅吃鱼,所以才傻。”我辨着,将脸上的红晕消去,再用几口抬头望他,却仍是一口未用,只替我布着莱,“老爷不吃?”
他停下替我布菜的箸,突望定我,声音略低,但有着别样的蛊惑:“唤我忆罢。”
“啊?”我又发出这样没头没脑的单音字,这瞬间,我甚至怀疑,我昔日;以为傲的智商是否在他的柔情下,终于节节下降,直到归零。
“忆——我允你可唤这个字。”他仿佛教孩子一样,再细细教了一遍。
心,漏跳了一拍,我的视线,也在这刹那,有些朦胧的雾气湮上,我真是傻得紧了,不过他让我唤他这一字,我何至于如此呢?
偏偏要将自己的柔弱展现于他面前,我也不至于在此刻这般谋算罢。
k,唇齿相依地,轻轻一声,这个音节便会脱口而出,可,我能吗?
我真的能唤他忆吗?
帝王尊称,是容不得人妄自亵渎的。
“只有你和我俩人时,我希望,你能唤我这个字。”
他的声音里满是一种我从未曾奢望拥有的情愫,那么浓、那么清晰,如果就在此刻,让时间终止,该有多好啊?
可,我知道,时间,始终是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所停歇,一切,都还将继续如同,我能拥有这片刻的温存,已是幸事。
帝王之爱,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亦是那命。
我不是悲凉性子的人,却在每一次他的柔情中,将自己演绎到这种境界。
原来,陷入柔情里的女子,不仅仅是会甜蜜到忘乎所以的,因为,会有负担,更会有骇怕相随而至,然后,怕的,就是下一刻,在诸多的负担下,那份柔情已然远离。
只是柔情,我始终还是不敢言爱的。
爱,那种情感,我仅能远远地瞻仰,不敢言,其实,是不能言。
一天:
“怎么又颦了眉。”他的手轻抚过我的眉心,我抬起眸华丽,对着他,展颜“瞳儿只是怕,老天不会让瞳儿幸福太长时间,您对瞳儿越是温柔,瞳儿越是怕,患得患失,说的就是瞳儿这种不知足的女子吧。”
我竭力想让自己笑得妩媚,笑得毫不在意。
可,我知道,我真的在意。
他喟叹一声,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瞳儿,我希望你陪在我的身边,永远是觉得安全的,虽然我不知道能护得了你多久,但我终会竭全力去护,不仅因你曾救驾,也不是因你那凤台一跃,更让我心动的,是我的瞳儿那份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正是你让我明白了,真伪之间,其实,更多时候不过是一线之膈,一步之遥。而这些,曾经,我一直以为是帝王之家,最难得的,也是最不能去期盼的。”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些话,而这些话,让我更多的,是听不明白,或者说,听不真切。
算了,我何必要去明白那么多呢?不过是徒添自己的烦恼,把刚刚的静好气氛弄到此时的肃穆,我不喜欢。阿。
手轻轻地绕着他月白衫子上的盘扣,语音轻声,却清晰:“忆……忆……忆……”一叠声地唤出这三声忆,我终于听到,他的胸腔里宛然有了些许的的笑意在溢出。
“瞳儿,今日替景王主持大婚,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他,可以由得只娶一人,即便,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之于皇族不过是种笑话,我还是会羡慕他,从小到大,看似乎我高高在上,享尽万民景仰,只有我知道,高处的寂寞和高处的万般不由心。十三岁那年大婚,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充盈后宫,为了前朝乃至后宫的平衡,我不得不去宠一些本不愿宠的嫔妃,封一些并不想封的位份,这么多年,我渐渐以为习惯了,我也以为自己做得比我父皇更好,至少,是位明君,于功绩,于子嗣,我都没有愧对周朝的列祖列宗,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即便我做到再好,失去的,也远不是这些所能替代的……”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轻很轻,带着那些许的笑意萦绕,更让我品到一种凄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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