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身子躺在床上,盖着月色的锦被。若不是先前听奶娘说了,方小姐正躺着。一眼看过去,竟是看不出微微隆起的身子。
一大群人涌进了屋子里。也丝毫不见方小姐的眼睛张开。
方夫人扑到床边,“情儿,你怎样,娘给你请来了神医了,你有救了,有救了!”
这泪说着说着就扑簌簌地落下。
不管是怎样的女人,若是成了娘了,那颗心总是软软的。
方小姐的眼睛眨了眨,又闭上了。
“方小姐,我是个大夫,我一会儿给你把把脉。”杨立冬站在田慧的身旁,神色紧张地盯着方小姐。
奶娘将方小姐的手臂从被窝里拿出来,瘦骨如柴,身无半两肉。手上的皮肤松松地搭在骨头上,若是一扯,就能扯出好长的来。
奶娘在方小姐的手腕上搭了一条帕子。
田慧故意放大了声音,“你家小姐得的不是啥了不得的大病,无需帕子。”
方小姐难得地睁开眼望着田慧,给人感觉就是呆呆的,两眼无神。
田慧笑得自信,冲着方小姐点点头。
伸手搭上脉搏,而又要看了看方小姐的舌苔。
“脉弦大滑数,舌苔腻滑带黄,一派腑实火升,肝阳暴张之象。若是按照发病的周期来看,两三日后大概就要发作了吧……”田慧收回手,借着奶娘捧来的铜盆洗了手,并擦干了。
等好一会儿,床上的方小姐才似是回过神来,抑制不住地缩在被子里颤抖着。
“杨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女儿!求求你了!”方夫人连人带着被子,抱着颤抖着的方小姐,被子里还传来了呜呜声。似哭似笑——
方老爷已经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以前,这个女儿是他最疼爱的,他的几个女儿中,就属这个女儿美貌,可如今都成了这个模样,若是被外人知道了……
方府往后就别想嫁娶了。
“我有些问题,必须得方小姐自己来回答。这病,我定当尽力,方夫人大可放心。”田慧揉了揉眉心,自打怀孕后,精神就明显地有些不济了。
有时候,就是记忆力都减退了不少。
看来,生一娃,傻三年,这事儿却是真的。
“方小姐应该听得了劝,只是会反应有些迟钝些,你们劝劝——我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自当尽力。”田慧站起身子,将床边的位置让给方家人。
杨立冬紧随其后,跟着一道儿出了屋。
一盏茶的功夫。方少爷亲自来请人进屋。
“冬子哥,你可能不大方便听,你回避下吧。”田慧轻轻地拉了拉杨立冬的手。“信我,离发作之日还有两三日。”
杨立冬犹豫了半晌。点点头,“我就在门口等着,若是不对劲儿,你就唤我一声。”
随着奶娘进屋,方小姐已经穿着嫩绿的衣裙坐在了床边,在桌子旁,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条凳子。
田慧挑了一条靠近房门的凳子,落座。
“奶娘。你跟我说说方小姐的大小解的情况。”
奶娘看了眼方夫人,得了方夫人的示意,才点点头,“大便已数日无解,小解深黄色。”
“方小姐,劳烦你说一说,你发病的时候的症状——”
方小姐搅着衣袖,在田慧以为这袖子都要被扯下来了,方小姐才低着头开口道:“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毁掉的,我还打过奶娘好几回了——
我还会扒了自己的衣裙。赤身走动,就是奶娘拦都拦不住,若是奶娘拦得狠了——奶娘已经好几回下不了床了。发病时。我不停地喧闹,躁动不安,打人,毁物,狂躁无知。
我,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记得自己如何一件件地脱了衣裙,如何不要脸面。如何笑得邪门,如何打了奶娘。一下一下地我都记得清楚。
清醒的时候,我就想着。我为何还活着,难不成就是为了一次次地脱衣服,一次次地毁物打人?
可是,我又死不了,我不甘心就如此死了,我不甘心!”
因为方小姐如此,为了阖府的门楣,方家也已经好几年不曾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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