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秦桑突然明白陆昭为何要押宝二皇子。
因为二皇子既没有母妃的家族依靠,也不被皇帝疼爱,可以说绝无立储的可能。
以后无论三皇子还是四皇子登基,他的生死都会被攥在这两位弟弟手上,最好的下场是被外放到边疆,做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但是夺嫡向来残酷,他与两位弟弟并无什么亲缘,极大的可能会被寻个理由赐死。
所以他为了自救,只能投靠一位手握京城兵权且受皇帝宠信权臣,将他视作求生的浮木。
而陆昭之所以选中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二皇子背后无人仰仗,便只能选择服从他,对他言听计从。
无论是台州贪腐案还是有机会对皇后讨好,背后必定少不了陆昭的手笔。当然陆昭也不是蠢人,若是二皇子真有登基的那天,他必定会在这过程中拿到足够的筹码,保证自己能得到稳固的权势。
他这步棋走的十分凶险,但若是赢了,便是真正的权倾朝野,甚至还能讨得王侯爵位,臣子中再也无人能与他匹敌。
秦桑想得有些心惊,收回目光时,发现皇后也正往那边望过去,她突然又生出个念头:皇后同二皇子这般亲近,为何迟迟不愿将他认在自己名下?
毕竟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宁妃所生,若是皇帝真的驾崩,皇后膝下无子可依靠,父兄又曾经有过叛国的罪名,宁妃可会放过她,坐视她成为大姚的太后?
可这念头很快就滑过去,毕竟这种夺嫡大事并非自己一个小女子能看透的,也许是因为皇后对她太好,才会让自己忍不住为她担心。
于是这场赏花宴就在许多暗涌的情绪中结束,赴宴的贵女们都没想到,竟是这个第一次进宫杜家大姑娘,靠着皇后和陆昭的另眼相待大出风头。
回府的马车上,杜婉脸上阴云密布,没忍住终是开口道:“今日来的都是勋贵之女,你可知道陆昭对你说的那几句话,马上就会传遍勋贵圈子,他们会觉得你们私相授受,到时还有哪家正经公子敢像你提亲?”
这是杜婉在快嫉恨疯了的时候,灵光一闪想出来的。
陆昭若是真喜欢秦桑,就该直接向杜家提亲,他不开口提亲,又在众人面前对她如此亲昵暧昧,这不就是又想占便宜,又不给她名分嘛。
于是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就算陆昭权势滔天,秦桑在他那里捞不着名分,同那些贱妾有何区别?
她自觉戳到了长姐的痛处,可秦桑听她说完只是轻轻皱起眉头,然后问道:“你坐车时一直这么吵吗?”
杜婉气得双颊飞红,自己戳破了她的痛处,她不该恼羞成怒发疯才对嘛,怎么自己的目光如同看一只吵闹的苍蝇,有些烦扰有些嫌恶,更多是不屑一顾。
可杜婉并不打算放过她,轻哼一声道:“你作贱自己就罢了,可别连累我们杜家的名声,也别耽误我的婚事。”
秦桑原本懒得理她,可见她这般不依不饶,便沉下面容飞快地道:“临平侯夫人对皇后说,世子现在非我不娶,希望陛下帮忙说和。若是妹妹如此介意我未婚配的事,我马上就答应世子,让他来杜家提亲,你可满意?”
杜婉脸色煞白,世子和自己退婚后,又要成为自己的姐夫?光想着这件事都会让她崩溃发疯,到时她必定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可世子向自己退婚时看起来那般决绝,流露出对长姐求而不得的深情,让杜婉立即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于是她一把抓住秦桑的胳膊,声音里带了祈求道:“姐姐,你不会答应的吧?”
秦桑朝她微微眯眼,冷声道:“不想这事成真,就闭上你的嘴!”
杜婉很听话地立即把嘴抿紧,又听秦桑继续警告:“不光是今日,还有以后若我听到任何关于我的闲言,全会算在你的身上。”
杜婉觉得这很不公平,可姐姐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太过瘆人,让她委屈地红了眼,不敢开口只能不住点头。
马车停到了杜家门前,两人都同时松了口气,一个是逃过一劫,一个是终于不用被烦了。
秦桑回了西苑,想想今天的事只觉得疲惫至极,看见张嬷嬷出来迎她,伸手圈住她的脖颈上,将整个身体靠在她身上道:“今日可真是累死我了。”
成安从旁边经过,很是羡慕地看了眼张嬷嬷,然后走进房中,为秦桑选了一味熏香,又给她准备好热水。待到秦桑走进房中,立即闻到十分舒心的香味,而成安已经将温热适度的帕子递了过来。
秦桑歪在贵妃榻上,用温热的帕子贴着脸,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中很是感动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熏香?”
小时候,她每次玩的累了,娘亲就会让丫鬟点上这种熏香,微笑着哄自己睡觉。
这些年,他们在庄子里过得简陋,她自己都快忘了对这种味道的依恋。只是在刚回杜家时,吩咐过银枝让她去找一找记忆里的熏香。
成安理所当然地道:“银枝第一次点这种香,你的表情就看得出来,所以我就记住了。”
秦桑感动地眨眼,很想感叹一句:“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又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不适合再说这样的话,只能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她抱着软枕,放松地在这舒心的熏香中慢慢睡去,成安在她面前蹲下身,默默看着她的睡颜,伸出手悬在半空,顺着她的轮廓描摹,从眼睫到唇角,然后满足地笑了。
直到被她放在旁边的手帕渐渐干透,他将那张曾触碰过她脸颊的帕子拿起,收到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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