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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第1页）

&esp;&esp;“我滴个乖乖哟。大当家……是个女的？！”几个看直了眼的男子直接跌在了地上。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多年吃住都在一起的老大，竟然是个女子。

&esp;&esp;方永丰打有记忆来，头一次见林海萍穿女装，脸蹭地一下就红了，再不敢正眼去看。

&esp;&esp;陈恕跟在史宾身边，一脸地鄙视这些人大惊小怪。可实际上，早先林海萍穿着女装去见史宾的时候，他就给惊着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私下同史宾道：“海上行走的规矩多，头一个就是女人上不得船，说是会出事。可大当家一直都是女子，可从来没见出什么事。可见有些规矩，就是人云亦云，作不得准。”

&esp;&esp;自家里出事后，陈恕发现许多的事都在挑战自己过去的认知。当时深信不疑的，现在却证明全都是错的不能再错。

&esp;&esp;史宾那书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还叫大当家？陛下都下了旨意，以后啊，得唤人家林镇抚才是。”

&esp;&esp;林海萍不仅换回了女儿身，还将原本的名字也给换了回来。“林凤儿，不过是我心中的不甘。我一直在想，如果阿娘将我生作男子，当年阿爹远走的时候，会不会将我也一并带走。”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本名。海萍，海上飘着的浮萍，无根无家。

&esp;&esp;“非海，你我又怎能萍水相逢？”史宾却对她的那点自卑不以为意，“海之大，谁人都想不到。能在海上相遇，非是缘分，又是什么？”

&esp;&esp;也是。林海萍抛却了一直压在心底的多年芥蒂，高高兴兴地换作了本名。不过这一亮相，却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睛。

&esp;&esp;林海萍全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受了镇抚的官职后，多了几分正规军的味道。不过原有的习惯却还是没变，每日何时起，何时训练，何时登船熟悉船上的一应事务，都按既有的习惯去做。几日下来，他们的训练量之大，让旁的水师瞧得惊叹不已。

&esp;&esp;对那些千户、百户的套近乎，林海萍嗤之以鼻，“我哪里有藏什么私，不都摆在那里让你们来看了？有心想学，瞧上半日功夫也就学得了。说白了，还是不够钱，吃不饱，练的又少。等真对上了敌，还不是送命的份。”

&esp;&esp;林海萍也觉得人手有点少，于漳州当地另招募了些愿意出海行军，护着从月港领了船引出发的大明海商。所募之兵虽然觉得再林海萍手下辛苦，但每餐的油水饭食却是足够撑破了肚皮的，军费不够买米粮的，他们就自己下海去抓鱼，一人抓个几条，也够大家伙儿吃的。到手的饷银也比其他军队来得高，苦归苦，也算是有回报。

&esp;&esp;再有史宾这个财神爷在后头顶着。林海萍一点都不担心。

&esp;&esp;史宾早就往京里送了密报，希望从每次出海的海利当中拨出那么一点来，用作漳州一带水师的军费。他信上是说得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明白，这笔军费就是特地给林海萍求的。史宾所求的不多，况且林海萍是真心实意归顺大明，若日后壮大，确能震慑周围海域的佛郎机人和倭寇。朝鲜之战大明朝的水师不比朝鲜，已经让朱翊钧很恼火了，这次见史宾有意，当下就准了。

&esp;&esp;有钱好办事，林海萍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看不上底下那些饷银。她小时候，亲爹林凤还在，那时候还是过过好日子的。林海萍这模样，看在底下的兵士眼中，就成了大义。区区女子，心胸却比其他水师千户们更大，民望之高，漳州远近闻名。只要她一开口招募，有意入伍谋生的人，就没有不来的。

&esp;&esp;因招来的人一下多了不少，林海萍跑不开，所以史宾

&esp;&esp;听着身边的呼吸渐渐绵长，朱翊钧睁开双眼。

&esp;&esp;“掌灯。”

&esp;&esp;帐外守着的都人将一盏烛灯取过来，替朱翊钧照着。他皱眉，“仔细着些，别将皇贵妃给照醒了。”

&esp;&esp;都人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身子越发弯了下来，将灯往下放了放。

&esp;&esp;朱翊钧小心地将纱帐掀起一个小角，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转身将最外头一层不透光的锦帐放下，密密地盖住床。

&esp;&esp;“田义呢？让他将账册拿进来。”朱翊钧信手取了外袍披在身上，在桌前坐定，“磨墨。”

&esp;&esp;田义捧着几本账册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举着烛灯的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小太监因没瞧着路，脚下一拐，烛泪从灯座上落下，滴在青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田义停下了脚步，眯缝着眼往后看，伸手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头上打了一下。

&esp;&esp;“行了。”朱翊钧有些不耐烦，扭头叮嘱都人，“再烧几个火盆起来。”

&esp;&esp;有了先前的事儿，宫人们的动作越发仔细起来，轻手轻脚的，连呼吸都放慢了不少，生怕叫天子给听见了。

&esp;&esp;诸事妥当后，朱翊钧将最上头一本账册打开，从里面取出夹着的几张字纸。他揉了揉眼睛，提笔蘸墨，打开第二本账册。

&esp;&esp;田义将腰弯得更低，只不过比原本矮了那么一分，就觉得腰上隐隐作痛。他强咬着牙不吭声，硬生生地又弯下来几分，凑到朱翊钧的耳边，“陛下，这等小事，让奴才来做便是了。”

&esp;&esp;朱翊钧横了他一眼，“去，多事。”

&esp;&esp;田义敛目，用比原先更慢的速度挺直了几分，觉得腰越发疼。他身旁的小太监慢慢地凑过来，盯着朱翊钧的后背，不出声响地轻轻替田义揉着。揉了一会儿，田义觉得舒服了，微微侧头，朝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垂下头，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esp;&esp;田义将注意力又放回到朱翊钧的身上，他发现陛下自提笔后，只草草写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他也不出声，只朝都人看了看，嘴向天子脚边的火盆努了努。都人立即又退了出去，找了几个火盆烧上端来。

&esp;&esp;朱翊钧放下笔，搓了搓手，将身上的外袍拢得更紧。丝质的外袍滑得很，再怎么拢还是会往下掉。可他的眉头却与外袍相反，皱得死紧，一点都松不开。

&esp;&esp;朝鲜那头已经快接近尾声了，明军与朝军联手，收复了全国六道。倭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听说国内已有不少人反对，但丰臣秀吉还死撑着一口气，不愿退兵。

&esp;&esp;不过也快了。

&esp;&esp;接下来，就是明军班师回朝之后的犒赏。打了一年多的仗，金花银却是少不了的，不然朱翊钧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些大明子弟抛家弃子为国征战，到头来却得不到几个钱，温饱尚且不能够，还如何指望他们下次再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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