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冲撞?梅竹艳说得风轻云淡,她听了云里雾里。这梅先生到底是来给她解围,还是落井下石?她何时是梅竹艳的病患了?
果不其然,燕南玺闻言,握折扇的手指多了一层力道。狭长凤眸染了深色霜意,冰冷如雪。
“有病?晦气。”燕南玺嫌恶往她瞪了眼,起初只觉得这村姑粗鄙、无礼,现下又对眼前之人更多了分恶弃,鄙弄之意。
“确实晦气,这莲安城泥腿百姓居多,玺公子从皇都来固然受不住。先不论其他,近日春深,莲安多暖湿,感染风寒者甚多。玺公子还且小心些,切得避讳着嫌人叨扰才是。”梅竹艳应声,模样尤为恳切。
师傅平日不爱搭理王孙公子的破事儿,今日倒饶有兴致聊上了,别人倒也罢了。竟是那燕家玺公子。燕家权倾朝野,少与这派野心勃勃之人交道是师训。崖儒全程透明,于旁侧垂手干晾了良久,才闻见师傅唤他,马上就振作精神。
“师傅。”
“记了玺公子驿所,随即将我开的方子送到玺公子府上去。”梅竹艳交代随身童子,无形换了话题。
“那南玺多谢梅先生配药了。”燕南玺摆手示意菽安,弯着凤目笑逐颜开。
梅竹艳有意为那丫头求情,他岂是看不出的。既然梅先生都开了口,他何不做个人情顺水推舟?再者方才真论起理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想他也是赚了,干脆摇摇绸面折扇,嘴角微翘。
当然,有人不高兴了。
她拧着眉头挪到梅竹艳身侧,探头探脑低声道,“梅先生,我欠你的钱一定会还,还望先生行行好再替我要笔银子。那啥玺公子马车碾压了我一罐子陈酿桃花酒,我得要回损失费。”
梅竹艳架子大这事儿她先前见识过,貌似皇都扬城来的铁骑将军都被他怏怏顶回去了。这玺公子看过去年纪不大,梅竹艳也恭恭敬敬的,应该来头不小。这般掂量刚刚举动确实莽撞了些,好歹后来被他拦住,否则还不定真惹出啥麻烦来。
只是,意识到梅竹艳悄然为自个儿解了围。她心底还是有些不舒坦的,毕竟这百年酒瓮碎成沫子,她也觉得可惜。而且,为了解气,她一把夺了小翠枝咬了两口的煎饼果子掷了马车。
梅竹艳脸面大,请他向那玺公子给要几两损失费应该没问题。
“你自个儿要罢,恕在下无能为力。”梅竹艳揉了揉额角,拂手抽了被她拽着的袖口低声道,脸上却还是笑吟吟对着燕南玺。
这丫头每回都得寸进尺,若非今早应了赵家公子的问诊之事,他怎会巧遇她惹恼燕南玺。好歹是他遇到了,如若让那杜衡远插手此事,这丫头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梅先生,那南玺且先行告辞,后会有期。”燕南玺深幽眸色最后往她瞧了眼,最终话语随风,马蹄远去。
她看到马车远走了,闷闷的回到路道边一块块捡了碎陶片。
浓郁酒香清冽扑鼻,陶片还沾染着最后几滴酒浆。有些许洒到路边花木的,青葱绿意,映透清明。那日晨初,清冽桃花酒,醉了半个莲安城。
也是那日,她明白,弱小便是这般同蝼蚁样的无助。
老爷子也捡了两块碎陶片,坐在旁边的杏花树下重重叹了口气。小翠枝没敢说话,目光默默游走在她与老爷子身上。
沉默半晌。
“丫头,你还信不过老爷子我酿酒的手艺吗?十里八村,哪个敢说不好的!”老爷子见两个小姑娘也神色黯然,便缓了笑意上前宽慰。
“是啊,白姐姐你一直鼓励我与爷爷,这回你也该信我们一次。爷爷酿酒好喝,这坛子碎了,咱们再酿一坛子。”小翠枝向来相信自家爷爷的话,见爷爷笑了,遂也上前安慰白桃花。
张家爷孙一番劝慰,她心底也舒坦不少。再者现下也不该带些消极情绪,想想她也释然咧嘴。
“忙也帮了,姑娘不仅欠了在下一笔银两,还得一个人情。”梅竹艳临走附身在她耳畔轻声道,纤长苍白的手指还不客气敲了敲对方的脑门。
崖儒快步跟上,心里越发弄不懂师傅近来的举动了。对这丑丫头有意思?啧啧,不可能吧!
她摸了摸被敲痛的脑袋,恨恨瞪了眼那身远去的青裳。才顺畅过了几日,今早就来个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究竟是福是祸?
没了百年陈酿的桃花酒,三人再往美人舍去的时候,步子也沉了不少。
到美人舍时,李老板正在酒舍里忙前忙后打理今日开张事宜。因昨日与桃花商榷过合作之事,李老板稍作整理后,便拣了茶桌子邀几人坐下详谈此事。
“三位见谅,李某店面狭小,平日也进不到几个商客,故而简陋了些。”李老板搬过两条板凳,又依次斟了温茶拿了果子招待,礼数倒也周到。
“李老板这样说倒让咱们无地自容了,老朽本带了坛自家酿的酒酿想着与老板尝尝,哪晓得……”张爷见李老板礼数周到,不免也觉得他们空手前来有些唐突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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