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醉。胡二为他这一顿吃得久,已经来过三四次了。这时又来了,见他一人在屋里
徘徊,便道:“馆里有几桌牌,杨先生不来一个吗?大年下,热闹意思。”杨杏园
却只笑笑。胡二倒了茶水,收拾碗筷去了。杨杏园也踱出院子来,一看天色,比先
更黑,半空中花爆的火焰,也比前更多。隔壁邻居,爆竹刚刚放完,一种硫磺气,
穿过墙头来,犹自未消。刚才一会儿围炉酌酒的时候,不觉任兴喝去。喝过了,脑
筋未免昏昏的,就是身上也微微的出了一些汗。如今在冷的空气里站着,又闻着爆
竹气味,精神倒为之一快。想起今天买了两块多钱花爆,还放在书架子下呢,便叫
胡二督率两个小伙计,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放。他们听说放不要钱的花爆,都点着
一根香,很高兴的来放。杨杏园背着手,站在廓檐下,膝陇着醉眼看人家放爆竹,
满院子都是硫磺味,却也有趣。爆竹放完,夜也深了,那远近的爆竹声,仍旧断断
续续,闹个不了。他坐在屋子里听着,想着平常听人家放爆竹,很是讨厌,今晚听
到放爆竹,却别有一种趣味,这也就不可言喻了。坐了一会,酒气还没全消,便倒
在床上,起初还闲着眼睛听爆竹,后来渐渐就不听见。
第二十四回 新句碧纱笼可怜往事 锦弦红袖拂如此良宵
杨杏园一觉醒来,已经另是一年。那窗户纸上的太阳,又下来大半截了。漱洗
已毕,喝着茶,想了半天,有一桩事好像没办,想了一想,原来是没有看报。这时
忽听见吴碧波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恭喜恭喜。”说完,人已经进来了。杨杏园道:
“你这崭新的人物,还好意思拜年。”吴碧波道:“人家都以为过年好玩,我反觉
得今天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昨晚上打了一夜的牌。天亮了,又无可消遣,便和几个
打牌的,专门走小胡同,看人家门上贴的春联。这种事情,好像很无聊,其实有趣
的很。譬如介绍佣工人家的门口,贴着‘瑞日芝兰光甲第,春风棠棣振家声’。又
像寿材店门口,贴着‘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牛头不对马嘴,却是
偏偏又有些意思。仔细一想,不由得你不发笑。”杨杏园道:“这一早晨,你们都
是干这个玩意吗?”吴碧波道:“糊里糊涂一跑,由北城到南城,走的路实在不少,
可是好的对联,却不过一两副。他们到了南城,逛厂甸去了,我却来找你。”杨杏
园道:“去年何剑尘拿着许多红纸回去,大概写了不少的对联,你何不去看看?”
吴碧波道:“你也闲着没事,我们一道去谈谈,好不好?”杨杏园正在无可消遣,
也很同意,便和他一路到何剑尘家来。
走到门口,并没有看见贴春联,却有两辆人力车,放在大门边,好像是等人的
样子。杨杏园道:“我不进去了,这不是他家里来了客,就是他夫妻两人要出去。
何苦进去扫人家的兴。”一言未了,只见何太太穿了一身艳装,走了出来。后面跟
着一位二十开外的姑娘,长发堆云,圆腮润三,双目低垂,若有所思,皓齿浅露,
似带微笑。不事脂粉,愈见清灌。她身上穿了一件瓦灰布皮袄,下穿黑布裙子,肩
上披了一条绿色镶白边的围脖,分明是个女学生。和何太太艳装一比,越发显得淡
雅。何太太一眼看见杨杏园和吴碧波,便道:“请家里坐。剑尘在家里。我不久就
回家来的,回头我们再打牌。”说着她和那位姑娘坐上车子,就拉起走了。
杨杏园道:“很奇怪,他家里哪里来的这一位女学生?看她样子,朴实得很,
绝不是何太太的旧姊妹,也不是何剑尘的亲戚。这却教人大费思索了。”两人走进
门,直往何剑尘书房里走去,只见他面前桌上,摆着两个围棋盒子,一张棋盘,一
本棋谱。他眼睛望着棋谱,一只手两个指头,夹着一粒棋子,不住的在桌子上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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