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叔领导着进了那摩云参天的松林,苍绿阴森的荫影下,现出无数冢
墓,矗立着倒斜着风雨剥蚀的断碣残碑。地上丛生了许多草花,红的黄的紫
的夹杂着十分好看。蔚叔回转进一带白杨,我和父亲慢步徐行,阵阵风吹,
声声蝉鸣,都现得惨淡空寂,静默如死。
蔚叔站住了,面前堆满了磨新的青石和沙屑,那旁边就是一个深的洞
穴,这就是将来掩埋父亲尸体的坟墓。我小心看着父亲,他神色现得异样惨
淡,银须白发中,包掩着无限的伤痛。
一阵风吹起父亲的袍角,银须也缓缓飘拂到左襟;白杨树上叶子磨擦
的声音,如幽咽泣诉,令人酸梗,这时他颤巍巍扶着我来到墓穴前站定。
父亲很仔细周详的在墓穴四周看了一遍,觉得很如意。蔚叔又和他筹
画墓头的式样,他还能掩饰住悲痛说:
外面的式样坚固些就成啦;不要太讲究了,靡费金钱。
“
只要里面干燥光滑一点,棺木不受伤就可以了。”
回头又向我说:
这些事情原不必要我自己做,不过你和璜哥,整年都在外面;我老了,
“
无可讳言是快到坟墓去了。在家也无事,不愁穿,不愁吃,有时就愁到我最
后的安置。棺木已扎好了,里子也裱漆完了。衣服呢我不愿意穿前清的遗服
或现在的袍褂。我想走的时候穿一身道袍。璜哥已由汉口给我寄来了一套,
鞋帽都有,那天请母亲找出来你看看。我一生廉洁寒苦,不愿浪费,只求我
心身安适就成了。都预备好后,省临时麻烦;不然你们如果因事忙因道阻不
能回来时,不是要焦急吗?我愿能悄悄地走了,不要给你们灵魂上感到悲伤。
生如寄,死如归,本不必认真呵!”
我低头不语,怕他难过,偷偷把泪咽下去。等蔚叔扶父亲上了轿后,
我才取出手绢揩泪。
临去时我向松林群冢望了一眼,再来时怕已是一个梦醒后。
跪在洞穴前祷告上帝:愿以我青春火焰,燃烧父亲残弱的光辉!千万
不要接引我的慈爱父亲来到这里呵!
这是我第二次感到坟墓的残忍可怕,死是这样伟大的无情。
《寄到狱里去》
— — 给萍弟
这正是伟大的死城里,秋风秋雨之夜。
什么都沉寂,什么都闭幕了,只有雨声和风声绞着,人们正在做恐怖
的梦吧!一切都冷静,一切都阴森,只有我这小屋里露着一盏暗淡的灯光,
照着我这不知是幽灵还是鬼魂的影子在摇曳着,天上没有月,也没有星。
我不敢想到你,想到你时,我便依稀看见你蓬首垢面,憔悴,枯瘠,
被黑暗的罗网,惨苦的囚院,捉攫去你的幸福自由的可怜情形。这时你是在
啮着牙关,握着双拳,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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