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弹出雄壮的悲歌;曾几何时,栉风沐雨的苍松,化作了醺醉阳光的蔷薇。
原谅我,露沙!那时我真不满意你,所以我常要劝你不要消沉,湮灭
了你文学的天才和神妙的灵思。不过,你那时不甘雌伏的雄志,已被柔情万
缕来纠结,我也常叹息你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涵的噩耗传来时,我自然为了
你可怜的遭遇而痛心,对你此后畸零漂泊的身世更同情,想你经此重创一定
能造成一个不可限量的女作家,只要你自己肯努力;但是这仅仅是远方故人
对你在心头未灰的一星火烬,奢望你能由悲痛颓丧中自拔超脱,以你自己所
受的创痛,所体验的人生,替多少有苦说不出来的朋友们泄泄怨恨,也是我
们自己借此忏悔借此寄托的一件善事。万想不到露沙,你已经驰驱赴敌,荷
枪实弹地立在阵前了。我真喜欢,你说: 朋友!我现在已另找到途
径了,我要收纳宇宙间所有的悲哀之泪泉,使注入我的灵海,方能兴风作浪;
并且以我灵海中深渊不尽的百流填满这宇宙无底的缺陷。吾友!我所望的太
奢吗?但是我绝不以此灰心,只要我能作的时候,总要这样作,就是我的躯
壳成灰,倘我的一灵不泯,必不停止的继续我的工作。
我不知你现在心情到底怎样?不过,我相信你心是冷寂宁静的,况且
上帝又特赐你那样幽雅辽阔的境地,正宜于一个饱经征战的勇士,退休隐息。
你仔细去追忆那似真似梦的人生吧,你沉思也好,你低泣也好,你对着睡了
的萱儿微笑也好,我想这样美妙的缺陷,未尝不是宇宙间一种艺术。露沙!
原谅我这话说得过分的残忍冷酷吧!
暑假前我和俊因、文菊常常念着你,为了减少你的悲绪,我们都盼望
你能北来;不过露沙!那时候的北京和现在一样,是一座伟大的死城,里边
乌烟瘴气,呼吸紧促,一点生气都没有,街市上只看见些活骷髅和迷人眉目
的沙尘。教育界更穷苦,更无耻,说起来都令人掩鼻。在现在我们无力建设
合理的新社会新环境之前,只好退一步求暂时的维持,你既觉在沪尚好,那
你不来这死城里呼吸自然是我最庆欣的事。
这两年来,我在北京看见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我才知道世界原来是罪
恶之薮,置身此中,常常恍非人间,咽下去的眼泪和愤慨不知有多少了,我
自然不能具体的告诉你:不过你也许可以体会到吧,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的生活。
二
如今,说到我自己了。
说到我自己时,真觉羞愧,也觉悲凄;除了日浸于愁城恨海之外,我
依然故我,毫无寸进可述。对家庭对社会,我都是个流浪漂泊的闲人。读了
《蔷薇》中《涛语》,你已经知道了。值得令你释念的,便是我已经由积沙
岩石的旋涡中,流入了坦平的海道,我只是这样寂然无语的从生之泉流到了
死之海;我已不是先前那样呜咽哀号,颓丧沉沦,我如今是沉默深刻,容忍
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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