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清,你或者要诅咒我,说我是神经质的弱者,但我总愿把葬在深心
的秘密,在你的面前暴露出来!到后来我遂沉溺在半睡的状态中了。
杨柳的深处,映濡了半天的红霞,流水汩汩地穿过眼前的花畦,我和
芗蘅坐在竹篱边。那时心情很恍惚,是和春光一样明媚,是如春花一样灿烂?
在这样迷惘中不久,倏忽又改变了一个境界:前边的绿柳红霞,已隐伏埋没,
眼前断阻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森森可怕的深林,一望无底的山涧;我毫
无意识的踟蹰在这样荒野寂寂的山谷。朋友!
我声嘶力竭,只追着那黑影奔驰,我也不知怎样飞山越涧的进行, “砰”
的一声惊醒了我。原来是外边的房门被风刮开了!
晶清,我当时很怀疑,我不知人生是梦?抑梦是人生?
这时风仍刮的可怕,火炉中的火焰也几乎要熄灭,望着这悠悠长夜,
不禁想到渺茫的将来而流涕!我遂披衣起床,拧起那惨淡的灯光,写这封含
有鬼气的信给你。这时情感自然很激烈,但我相信明天清晨——或这信到你
手中时,我的心境已平静像春水一样。
夜尚在神秘的梦里,我倦了,恕不多及。
评 梅
三月二十夜三时
致陆晶清信之二
晶清:
你走后我很惆怅,我常想到劝朋友的话,我也相信是应该这样做的,
但我只觉着我生存在地球上,并不是为了名誉金钱!我很消极,我不希望别
一个人能受到我半点物质的援助,更不希望在社会上报效什么义务……?不
积极的生,不消极的死,我只愿在我乐于生活的园内,觅些沙漠上不见的珍
品,聊以安慰我这很倏忽的一现,其他在别人幸幸趋赴之途,或许即我惴惴
走避之路。朋友!你所希望于我的令名盛业,可惜怕终久是昙花了;我又何
必多事使她一现呢?
近来脾气愈变愈怪,不尽一点人情的虚伪的义务,如何能在社会里生
存,只好为众人的诅咒所包围好了。朋友!我毫无所惧;并且我很满意我现
在的地位和事业,是对我极合适的环境。
失望的利箭一支一支射进心胸时,我闭目倒在地上,觉着人间确是太
残忍了。但当时我绝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了我的怅惘,用不关痛痒的话来安慰
我!我宁愿历史的锤儿,永远压着柔儒的灵魂,从痛苦的瓶儿,倒泻着悲酷
的眼泪。在隔膜的人心里,在未曾身历其境的朋友们,他们丝毫不为旁人的
忧怖与怨恨,激起他们少许的同情?谁都莫有这诚意呵,为一个可怜无告的
朋友,灌注一些勇气,或者给他一星火光!
莫有同情的世界,于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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