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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司徒先生才嘶哑着声音道:“杨公子,你不要乱开玩笑,这种玩笑,不是闹着玩的。”
杨静亭的儿子,是随便能认的?
“我永远都不会随便拿我父亲开玩笑,更不会消遣我朋友的父亲。”
杨蕴秋的声音很轻,可这会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每个字都重如千钧,在场的天工坊弟子们,额头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他们都隐隐听出,杨蕴秋不是开玩笑。
那么说,他真的是大国师的儿子,亲生儿子!
简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如果只是知道杨蕴秋是国师的儿子,他们只会感叹,最多觉得国师有后,也是好事。
但现在,这个国师家的公子跑到他们这儿兴师问罪了!
如果只是制作了什么阴毒的法阵什么的,虽然也很严重,可对天工坊来说,并不会太难处理,但是,要是和二十几年前那一件龙城血案牵扯上关系——那天工坊绝对撑不住。
当年天秀谷谷主任芳雷霆一怒,人们至今印象深刻,那是真的和疯了一样,哪怕令天下大乱,哪怕让天秀谷成为众矢之的,也要复仇。
虽然过了二十多年,可昔年大国师的故旧亲朋,依旧在世,也都一直怀念那个人,再者说,多少百姓供奉他的牌位,每年到他生辰死忌,天下百姓都披麻戴孝,痛哭流涕,要是知道还有谁涉入了件事,说不定会有无数个死士,拼得性命不要,咬也要把他给咬死。
杨蕴秋年轻,又没怎么在亚京这边呆过,呆在边城和蛮荒森林里的时候多,一直无法真正理解他父亲对延国的意义。
那是真正的擎天之柱。
当年支柱崩塌,延国百姓如丧考妣,秦国当年的国主,也长叹一声,却笑谈延国的文帝是自断脊梁,可悲可叹。
天工坊还想流芳百世,绝不会愿意和这种事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我,我必然会查清楚,好给你一个交代!”
司徒先生以往也威仪深重,今天心却乱了,但还是立刻做了决定,先确定了杨蕴秋的身份再说……
他话音未落,外面围堵的,正窃窃私语的弟子们,就让开一条路,司徒先生抬头,看见天工坊年纪最长的三长老刘威,由两个小弟子搀扶着,到了门前。
“司徒,这件事你不清楚,我来给杨公子一个交代。”
三长老微微颤颤地进屋,慢慢挪动脚步,到了杨蕴秋身前。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杨蕴秋一飘身,转了个方向。
别说弟子们惊呼失声,司徒先生都心下大惊。
三长老闭上眼。他已经老态毕现,头发雪白,脸上皱纹也多,看着到像寿数将尽的模样,一开口,声音喑哑。
“杨公子想得不错,当年那件血案,天工坊也有一孽徒搅了进去。”
这个老人到像是想开了,面上的神情渐渐镇定,“那是二十四年前。老夫的关门弟子陈汝城正式出师,因为他的年纪小,又是我的关门弟子,资质也高,我就多宠爱了几分。到让陈汝城他性子打磨的不够,过于骄傲,我就想着,让他出去见见世面,多走动走动,或许能把他这性子磨得绵软几分,别的不说。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得罪人便好。”
三长老眼中带了几分追忆。
“出去游历了半年多,等陈汝城再回来,技艺果然娴熟,性子也定了,而且一回天工坊,他就主动跑去闭关。以前这小子就是命令他闭关。他也不怎么乐意的,一闭关,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他抱着两把飞剑。谁也不肯看,偷偷摸摸半夜就出了门。那时候我注意到了,只是想着弟子长大,有了自己的秘密,也很正常,做长辈的管得太严了,反而会让孩子们有逆反的心理,等我那徒弟回来,手里就拿了一块儿天外陨石,是上好的炼制阵法的材料,他很高兴,特意把陨石送给了我,我们师徒两个,就一块儿研究要怎么使用它,才不至于浪费。”
“然后忽然有一天,有人说大国师受了伤,伤势很严重,亚京好几个名医和炼丹师都去看过,都说伤了大国师的武器很阴毒,直接伤了神魂,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治愈,大国师只好暂时闭关疗伤,我当时还惊讶,毕竟大国师可是九品高手,除了天秀谷的那一位,延国就没有能和他比肩的人物,就算是天秀谷的那一个,比起他也差几分,怎么就轻易伤了,我一时很好奇,就想着一定要看看能伤了大国师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长老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以我的面子,这点儿小事,大国师也不会不答应,那天,我便带着陈汝城一起去看,大国师很和气,自己闭关,便说他已经缴获了那两件武器,特意让人拿出来,给我看看,估计也是希望我能看得出这东西的来历。”
“可惜,我这个老头子眼拙,没有杨公子抽丝剥茧的本事,自然没看出来,只觉得法阵刻画精妙,基础功扎实的很,到像是高手做制作。当时我也没太当回事,回去之后还拿那阴毒的东西为例子,把我的弟子们训诫一番,要他们严守规矩,不可以自己的技艺为恶。”
“不过,汝城的情绪却有些不对,他从国师府邸一回来,整个人就沉默了,我还当他还想着那两样武器,也就没有在意,只是安抚了几句,就放他继续去琢磨自己的第一件儿招牌作品,虽然出师了,可这小子还没有一样拿出去看得过眼的好作品。”
三长老说到这里,情绪便有些不对,旁边的弟子连忙拿了药茶,让他一连喝了半碗,他才继续道,“时间一日日地过去,汝城也一天比一天沉默,我只是觉得他太闷了,再闷下去,恐怕就和司徒师弟一样,整日连话也不会说,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安静些好,静不下心来,怎么能做出自己满意的东西,然后就到了那一天,那一天下着大雪,陛下骤然发难,整个杨家,都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真正的血流成河,大国师那会儿正闭关,知道消息之后,突破重围,重伤赶去,却已经晚了。”
那一个晚上的事情,他也不敢多说。
事实上,那是整个龙城,整个锦城的伤痛,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到了今天,那一夜的事情,知道的已经不多。
只有大国师那一次展现出来的,唯一一次惊世的才华,令人目眩神迷,久久难忘。
“那一夜之后,汝城忽然就病了,我满天下找了不知多少名医,都说不能治,汝城是心病,我就想。他能有什么心病?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阵法师,是个器修而已,年纪又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灵石耗费的太多了。零花钱不够用,师父不让我熬夜绘制阵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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