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兴汉仍不死心,想要继续说争辩下去,但被安德鲁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制止住,很快,安德鲁又扯到另一个让凌兴汉“感兴趣”的话题上:“您还是少想想他人,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嗯,来谈谈我为您新近介绍的那个伯爵女儿,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凌兴汉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您准备在什么时候将马蒂娜派回马赛?”
口中的马蒂娜,便是长时间与凌兴汉交往的那朵交际花。自从两人幽会过后,倒是如胶似漆起来,凌兴汉全然迷恋上了后者,却不顾对方的低贱地位。即使是在安德鲁挑明其身份后,他依然与之继续交往,根本不听安德鲁的劝告。
那是在安德鲁看来,一个属于秘密警察收买的高级妓女,不配自己同胞的身份与地位。充其量仅仅是个玩物罢了。玩玩也就算了,但千万别搞过火来。但凌兴汉显然对那个女人是真的动了真情,居然想要同马蒂娜结婚。安德鲁当然不会同意,一番劝阻无效之后,便干脆命令奇可特少校将那朵交际花从马赛调往别处执行任务,但又为同胞重新介绍起一位在马赛有着庞大家产的法国伯爵女儿。为此,凌兴汉对安德鲁一直耿耿于怀。
听到同胞的又一次发难,安德鲁却是心平气和地第二次将之前话题转移,“我手头上有件事务,需要您马上处理!如果,您能够完成这项工作,我就调回马蒂娜,重新回到您的身边;而且事情进展顺利,也使得我有充分理由来说服自己,去帮助那些在俄国境内流亡的土尔扈特部落。至少能保证让他们有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说话时,安德鲁的脸上浮现阴险笑容,这倒让凌兴汉感觉一阵寒风忽然袭来,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什么工作?!难道不能真说?”凌兴汉在内心暗自提防起来。
安德鲁笑而无语,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片,交给凌兴汉,并指着纸片继续说道:“任务很简单,这上面写的是一些书籍的目录,您帮我将它们全部翻译成中文。当然了,别写成古汉语,就用白话文来描述即可,只要认识汉字的人都能读懂便成。”
凌兴汉有些纳闷,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任务,他有点不相信。等到他接过纸条定眼一看,才发现上面的书籍目录却都是欧洲近现代学者所写的。这些书籍文章,它们要么在大建提倡民主、科学、共和的道理;要么就是针对东方皇权的蛮横专制,进行严厉深刻的批判。里面的许多菱,都是聚集在土伦物,由安德鲁召集而来的那些欧洲民主自由派学者们,发表过的一些颇为激进的文集。其间的列表中,居然也包括现任英国外交大臣,马戛尔尼勋爵,在出访中国之后,写下来的《停滞的帝国》一书。
凌兴汉来到马赛后,在他本人的要求,以及安德鲁介绍之下,自然也看过不少这类书籍著作。只是让凌兴汉很费解的是,安德鲁为何要将他们翻译成中文,因为在欧洲的中国人,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与领袖之外,再无第三人存在,除非是要送到东方。但在此时,将这些“大逆不道”的欧洲翻译书籍发往东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目的很简单,一是王继业先前的要求,留守吕宋的孩童与仁人志士同样需要这些革命书籍来充实;二则,却是我想在乾隆那个狗皇帝老儿,在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之前,为保住大清的稳固江山,在南方的儒学世族中间,再度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字狱!”安德鲁如实说道。
安德鲁所说的第一个理由倒也显得充分,传播欧洲的先进文明与革命思想,这也是凌兴汉来到革命法国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义务,但他始终想不通在吕宋传播这些提倡自由、民主、共和的欧洲学术书籍,与清国的文字狱有什么内存关联。安德鲁在看到凌兴汉挂在脸上的深刻疑问,当下也不想隐瞒什么,很快便主动揭开了“谜底”。
在西班牙与法国南部实施不同程度专制统治的安德鲁,之所以能够容忍“海德公园”里那些自由学者,肆意发表有关社会与思想的评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其本人双重性格的存在。安德鲁来自21世纪,当然明白民主与共和将是世界发展不可阻挡的主流,自己责无旁贷的必须迎合这类潮流;但等到安德鲁的屁股坐到权力的位置上后,个人私欲又迫使其采取一些反潮流的专制行为。只是他做得有些拖泥带水,表现过多的是稍加限制,而不是彻底压制。
于是,安德鲁一直便在暗中引导这些欧洲进步学者,让他们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研究东方皇权制度,并引用文章著作加以批判与斥责。原本,作为200年历史见证人的安德鲁,压根并没怎么在意土伦思想学者对中国的研究成果。
毕竟,在东本文文化交流不多的背景下今天,仅仅凭借为数不多东游过的西方传教士,或是数量区区的外交使节对东方古国,所留下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里,根本无法洞悉其核心实质。更多的无非是纸上谈兵的空论罢了。那是他始终认为,自己既然通晓历史发展的规律与进程,便知道如何帮助起自己的祖国。但很快,安德鲁感觉自己太过小瞧自由派的斗士们。
不久之前,在土伦城发表的自由报刊上,曾有刊登过一篇文章,它如此写道:“……相对于满清的皇权而言,前世的明帝国展现的却很不一样。在明帝国末期,由于皇权专制已经走到了历史尽头,使得文人掌握的社会舆论居然认可直接骂皇帝的行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便是传教士们给这些文官们带来了新的思想、文化和宗教,而这些也都是将来接受宪政制度的物质和精神基础。
很不幸运的是,等到鞑靼人的大举入侵,野蛮民族不合时宜的推翻了相对开明的明王朝统治,再度经历无数次疯狂的大屠杀,以及种种残酷暴虐的文字狱事件之后,这一大好的政治环境在整个中国很快的又消失殆尽。在如此恶劣、险像环生的政治气氛下,也就不可能在东方古国内部的土壤中,又一次培养出民主和共和的种子,进而出现类似欧洲的限制王权的宪政思想。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整个社会的知识份子阶层,早已完全丧失做个自由人的理性,只是作为奴才和走狗而存在的他们,根本不能再度引入,并自主接受来自西方的新思想文化。
……”
很快的,上述学者们得出一个结论性论点:那个腐朽没落的清帝国,仍旧能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着极度顽强的生命力。即使是拥有强大民主势力的入侵,利用船坚炮利打开其国门,同样不能逼近死脑筋,爱看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在短时间内,放弃愿做奴才的思想,全盘接受西方的宪政理念,高唱民主与共和的凯歌。所以,中国将在很长时间内,继续衰落下去,难以接受到欧洲的先进文明。
这是由于鞑靼人皇帝实施的野蛮文字狱的最直接后果,是以整个汉族为打击对象,打击面被无限扩大到了民间。这不但使明末的思想解放成果尽失,而且使整个汉族思想被奴化、愚化得异常彻底,接受新的思想非常困难,使对西方的演习丧失了原有的思想基础。除非让整个知识阶层彻底异化,或者叫做完全毁灭,继而重新培养新一代自由苗圃。
……
记载上述观点的文章传到安德鲁的手中,结实让他大吃一惊。全然不曾想到欧洲学者研究中国社会如此透彻,暗叹汉民族多灾多难之余,安德鲁决心要求吕宋的王继业,务必加快对清国的打击力度。
安德鲁建议王继业等人,放弃与白莲教不接触的信条,可以主动同策划谋反的白莲教教徒联络,鼓动与支援他们在自己势力尚且不能涉及的纵深内地地域,大力发展武装暴乱,利用10多年的时间,来拖延满清在各地的军事力量。而王继业等人,则继续将重心放在东南沿海一带,利用合法往来贸易或是其他海盗行径,垄断满清的对外经济文化交流,尤其要不留余力的收拢能够接受自由思想的读书人。
只是上述想法虽好,但正如安德鲁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这个知识阶层早已沦为满清统治下的文化帮凶,压根找不出几个可以接受革命思想的儒家子弟,而仅仅依靠每年留学欧洲的数百名孩童,却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够起到的效果。
而且,一旦等到中国革命大爆发之日,在面对数以百万计的旧式知识分子时,来自吕宋一带的革命军决不可能像安德鲁想象的简单做法:直接屠杀完一切不听话、不愿接受共和思想的读书人。因为那样的做法与殖民的罪恶勾当不相上下,更会丧失太过的民心,即使是最后推翻清王朝,也将导致整个社会充满反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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